志厚的出手是那樣重,他自己的手心都腫了起來。
這時,裝修帥傅已經抬著工具上來,
著:「拜託讓開。」
志厚發一陣子呆,回公司工作。
他對助手說:「我家鄰居大肆裝修,搬出來住。」
「去女友家最理想。」
志厚沉默,「我沒有女友。」
「真無人相信。」
「不如在公司替我整理出一間客房來。」
「那也不難,反正你時時在公司過夜。」
志厚仰起頭,「不知是誰說的,情願失戀,也不願搬家,因為失戀自己慢慢會好,搬家非得親親為做個賊死。」
助手看著他微笑,「呵,是嗎?失戀自己會好。」
她出去吩咐夥計給志厚買日常用品,又訂購簡單傢俱。
第三天一早,志厚正收拾衣物,已聽到碰碰彭彭聲音,開始了。
他走到客廳,看見一盆雪白的牡丹花。
志厚訝異,「誰送來?」
劉嫂答:「對門,說是裝修騷擾鄰居,先打個招呼,真沒想到牡丹花這樣好看又甜香撲鼻,我一點也不覺得俗氣。」
「花怎麼會俗,俗的是人。」
志厚挽起行李袋出門。
對鄰正拆個不亦樂乎,石塊批蕩一籮籮運出。
志厚呆視對門。
他像是看到南施不施脂粉迎出來,小理詩就在她身後叫大哥。
理詩會認得路回家吧,志厚鼻子發酸。
正發呆,有人說:「請讓一讓。」
是一個年輕女子手攜圖則出來,想必是室內裝修師了。
她這樣說:「這位是周先生吧,打擾你了,牆壁三五天內即可完全清拆;以後不會有太大聲響,請多多包涵。」
志厚點點頭上班去。
人家這樣好聲好氣,他也不便發作。
到了公司查看電郵。
已經半個月了,南施與克瑤都沒有再同他聯絡。
周好友這兩個好朋友彷彿忘記了他。
她們兩人之間又有無通訊?志厚只得憑想像。
他在公司住了下來。
三天之後,羅承堅宣佈公司擴張搬新址計劃,同事們大表興奮,只有志厚一貫戀戀不捨舊人舊事,落落寡歡。
大家開始整理私人對象,助手搬出幾隻紙箱,放在志厚身邊。
下午,有點空閒,志厚看著那幾箱雜物。
都是些什麼。
拆開看看。
厚紙盒一打開,他自己頓時怔住,原來一整箱都是各式各樣名貴銀照相架子。因為多日沒有拭抹,有些已經氧化,略略發黑,更顯得歷史悠久。
志厚取起相架看,啊,都是姜成珊的玉照。
大部分由他親自拍攝:旅行途中,她在溫習功課、她在吃水果,啊!這一張她靠在繩網床上睡著了。
成珊一臉秀氣,衣著簡單素淨而名貴,她標誌首飾是一隻白金錶與一副珍珠耳環。
志厚看著照片,只覺無限陌生。
就是這個女子了。
他想一想,以為會有無限傷感,但是沒有,他實事求是地把照片通通拆出來,用切紙機切碎,然後把銀鏡框交給助手。
他說:「看看同事們可有用,每人一個。」
「咦,都是鐵芬尼出品,這裡一共十八隻,嘩,價值連城。」
志厚覺得完成了一件大業。
一下午,他與同事一起乘車去看新寫字樓。
大家一進門便「阿哈」一聲,幾乎沒擁吻羅承堅。
只見無間斷的大辦公室放滿綠色盆栽,有幾棵高達天花板,每張桌子都近窗,個人空間大得可以見客、伸腿、喫茶。
有人笑說:「我一輩子不會離開這間公司。」
「每天交通時間多些也值得。」
「大家要更加努力工作了。」
承堅挺胸凸肚,十分高興。
窗外是ˍ望無際的南中國海,靜寂平和美麗,海水在陽光下閃閃生光,有一個平台,可以推開長窗出去,坐在帆布大傘下沉思。
志厚站在欄杆邊,看著海景。
承堅走近,「還喜歡嗎?」
志厚讚道:「好極了,遠離都市煩囂。」
「志厚,我喜見同事分享你那些很相架。」
志厚卻說:「有一本小說,名叫『海灩』,形容的大抵就是這種明媚的蔚藍。」
「志厚,同事說,我推介的人才何冠璋原來專程來挖角,我險些釀成大錯,唉,力不到不為財,以後告假,三天起,五天止。「」
志厚仍然看著海,「怎麼想得出那樣絕妙的小說名,給我一百年我也構思不出。」
有人叫羅承堅聽電話,他進去了。
半晌,志厚也回到室內。
他坐到新椅子上,開始工作,覺得事事得心應手。
一個星期後,他們搬到公司新址。
這個時候,志厚明白到,克瑤與南施大概是不打算再與他聯絡了。
她把他讓給她,她也把他讓給她。
結果志厚沒人要。
又過了半個月,劉嫂打電話到公司來:「周先生,鄰居裝修完工,再也聽不到敲打聲音,你可以搬回來了。」
志厚恍然若失。
他已習慣住在辦公室裡,每早六時正起來,梳洗一下到附近小茶室吃早餐讀早報,然後回來工作,省下交通時間,到了十一時已經做妥大部分工作。
回去?
他都忘記了另外有個家。
這個多月來他明白到原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牽牽絆絆,一無用處,不足以安慰紅塵中癡人。
他單靠一隻行李廂就生活的很好,兩件襯衫兩條褲子,加一堆內衣褲,已經夠用。
可以回家了。
志厚駕著車子回去。
劉嫂迎出來,吃一驚,「周先生,你瘦許多。」
「不,鬍子長一點而已。」
廚房放著一籃子鬆餅,他取一隻吃。
劉嫂說:「鄰居送來,真有心思,多謝我們包涵。」
志厚問:「是大家都有呢,仰或單是送我們?」
「上下左右四鄰都有。」
「原來如此。」
志厚進房淋浴剃鬚。
他對自己家有點陌生,只覺空間太大。
劉嫂做了一碗肉絲面給他。
志厚一邊吃一邊問:「對面一家幾口?」
劉嫂不出聲。
「你還沒打聽到?」志厚取笑她:「不像你呢。」
劉嫂答:「對面女傭不講中文。」
這倒好,省卻多少是非。
劉嫂說:「好像只是兩夫妻,沒有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