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本先生,請講。」但願沒有猜錯。
御木女士立刻微笑。這中國人沒有看低女性。
山本說:「我們是行家:可是看過你為健康飲品做的特技,不勝佩服,水的陰影最難控制,請問有什麼法寶?」
志厚據實答:「我設計了一款軟件,可自動調校光與影。」
那日本人臉上露出懊惱、羨慕,以及不置信的神色來。
御本女士立刻問:「是你的專利?」
「我根本沒有註冊,這是為自己工作方便。」
御木問:「我們可否租用?」
「你們還沒有這個程序?」志厚意外。
御木微笑,「真正的天才往往不知自身是天才。」
周志厚連忙說:「過獎了」
「又這樣謙遜。」讚不絕口。
志厚不中美人計,仍然維持清醒。
這時御木問他:「周君結婚沒有?」
志厚搖搖頭。
「周君的名字是指有志氣向上,但始終維持待人忠厚的意思吧。」
「那是父母的願望。」
「周君表裡如一,值得欣賞」
她取出他們最新設計的遊戲,志厚看得眼花繚亂。
「每次我們有新產品發售,用躉通宵在電器店門外排隊輪候。」
「成功的生意應當如此」
「周君只當是一門生意?」
「我是真心喜愛這一個行業。」
「周君可有女友?」
承堅哈哈笑著插口:「御木你打聽得這樣仔細幹什麼?」
山本連忙解圍:「不談公事,談談私事也不妨。」
吃完飯御木又說:「聽說本市有極富情調的夜總會?」
志厚不置可否。
御木笑說:「周君可是累了?」
「正是,我想回去休息。」
御木退一步說:「那麼,我們明日到貴公司來談生意」
羅承堅在一旁說:「一定恭候。」
「明日上午十時吧,下午我們乘飛機回東京。」
四人道別。
稍後承堅抱怨:「去跳舞又不會要你命,她要是看中我,我滾著去。」
周志厚想一想,「賣藝不賣身。」
「誰要你肉身,那御木瑪麗要你的精魂。」
「是,她要我那軟件,明日她來談條件,告訴她,只租不賣,一年為限。」
「她大可翻版,用它十年八載。」
「這類軟件日新月異,超過一年要來無用。」
「費用多少?」
「我們公司每月經費多少?」
志堅說了一個數目。
「就是它吧,同事們年終可發雙糧。」
「志厚,你十分慷慨。」
志厚笑,「生意還沒有談攏呢。」
回到家門,酒意上湧。
他寂寥地放下鎖匙,走到露台。
背後有聲音,他脫口問:「成珊?」
有一日,忘記這兩個宇,他也會忘記自己。
「大哥?」
志厚意外,「理詩,你怎麼在這裡?」
「瑤姐讓我進來。」
理詩在沙發上睡著了,聽到門聲才醒來。
「瑤姐,可是王克瑤?」
「是,她真和善,教我讀了一會法文。」
他們都見過她,對她讚不絕口。
「克瑤人呢?」
「她出去了,讓我自由活動。」
「你媽媽呢?」
「媽媽有應酬,我一個人在家怪悶。」
「理詩,一個人最先要學會自處,不可能時時找人作伴。」
「我在家總是一個人。」
「回家去休息,明日一早跑步。」
她點點頭,由志厚送回家。
志厚留張字條給克瑤:「理詩十一歲,留她一人作客,好像有若干疑點,謹慎。」
第二天早上,在冰箱門上有回復:「多謝忠告。」
志厚出門,只有理詩一人等他跑步。
「媽媽說,以後她不參加跑步了。」
「為什麼?」志厚愕然。
「上次那件事之後,媽媽十分難受,不想見人。」
志厚不出聲。
運動完畢,他們坐在樹蔭下休息,這已是城市裡絕無僅有的大榕樹,無數麻雀飛到枝上休憩,十分有趣。
志厚問:「你呢,身體好嗎?」
理詩點點頭,「每次做素描,都心驚膽戰,去醫生處聽報告,像是等判刑,幸虧每次都過關。」
志厚明白那種心情,不禁惻然。
「如果是壞消息,我真怕母親再也受不了打擊。」
「你很懂事。』
「大哥,多謝你關懷我們,我同媽媽說,那種溫暖的感覺使人以為已經死了去到美好天堂。」
志厚跳起來。
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十二歲的小女孩應當時時鬧情緒,開始注意時裝,髮型以及男同學舉止,或在電話裡喋喋不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理詩,我們去茶餐廳吃早餐。」
「我還要上學。」
「十五分鐘足夠。」
飽餐後他把理詩送回家。
本來打算去上班,終於忍不住,過對門按鈴。
女傭開門請他進屋。
任南施立刻出來,穿便服,沒有化妝,比平時年輕。
志厚坐下,「以後都不再見人?」
她不出聲。
「我讀二年級的時候,一日小息在操場玩,不小心,摔倒在泥漿裡,渾身污泥,尷尬到極點,該剎那我真想坐在泥濘裡永生永世不再起來,就此終結一生。」
任南施忍不住問:「後來呢?」
「上課鈴響,同學把我拉起來,我忽然記起書包裡有一條運動褲,換上,等放學,回到家,媽媽把衣服洗得乾乾淨淨,我又重新做人,活到今天。」
任南施笑了。
傭人斟出茶來,正是白菊花。
「你說的有趣極了,真幸運有你做我們鄰居,時時鼓勵我們。」
「是嗎?那麼,明天恢復跑步吧。」
「我們不方便時時打擾你。」
志厚放下公文包,「因為那天的事?」
「太不體面了,亦太麻煩,一個像我這樣的人,還滿場飛,惹人恥笑。」她說出心中話。
周志厚簡直不相信雙耳,「你想到修道院生活?」
「真考慮過,若不是為著理詩要接收教育,一早隱居。」
「這樣自卑情緒從何而來?」
「自幼。」
「願聞其詳。」
任南施雙臂抱在胸前,有點遲疑,她臉上呈現出極其寂寥的悲苦。
志厚輕輕說:「我父母已經退休移民,選擇北美小鎮過寧靜舒適生活,不問世事除遊山玩水外,只擔任小學義工,每天在上學放學時舉停字牌指揮車輛,十分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