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妳是想多打幾天點滴呀?」輕歎著笑,他抽了幾張面紙扔到她臉上。「沒力氣擦就給我蓋著這張醜臉,女人家呀,無論長得再怎麼傾國傾城,只要一掉淚,簡直比七月半的好兄弟還要醜上十倍。」
心知肚明五哥是存心逗她開心,她任由面紙蓋臉,半晌,很艱辛的抬臂輕舉,毫不意外沉重的臂膀被一雙大手給窩心捧住,彷彿想將她無法承受的痛楚給完全攬過己身。
輕輕摩搓著微帶冷意的纖細手臂,拓跋斯五也不多話──要他說上幾句感性的話,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即使可掬是妹妹,噁心話照樣難以啟齒。
「五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兩個小時前。」
「這麼快?」
「妳那同事真是神通廣大,竟能在第一時間就連絡上我,口口聲聲說妳中邪了,要我快點回台灣。」
勉強勾唇,拓跋可掬笑得心酸,下意識回握住那厚實的大掌,胸口一陣翻騰的情緒,頓時,她使勁全力勾纏住兄長的手,緊緊不放。
「可掬?怎麼又哭了?」
她無語,卻止不住彷彿斷線珍珠般的淚水。
風塵僕僕趕回台灣的五哥,大概萬萬沒料到等著他的,是這麼不堪的事實吧!
*** *** ***
撞車後的第三天,管墨才悠悠醒醒。
「管先生?」
滯眸瞪著俯身觀察他的謝宛愉,不解她的臉色為何如此凝重,卻又有著如釋重負的喜悅……管墨的腦子在幾秒後恢復功用,也立即捉到了重點。
「我上了新聞?」
「是。」還播了好幾輪呢!可是看他懊惱的模樣,她很善解人意的沒再追加後面那一句。
這麼說來,可掬絕對知道了!
閉上眼,他深深的吸足氣,一把扯開身上的薄被,顧不得衣衫不整就要起身。
謝宛愉嚇了一跳,來不及阻止,只能眼巴巴的見他硬ㄍㄧㄥ著,即使是跌跌坐坐也不放棄,好不容易終於站穩了,他立即揮開她攙扶的手。
「妳回去吧,謝謝妳。」
「嗄?」謝宛愉微怔。
於公於私,她背負著全公司的祝禱與衷心的企盼,守在病房等老闆睜開眼,倒沒想到人才剛醒,還不知道是迴光返照,還是真醒了呢!腦袋被敲了個大血包的老闆就躺不住了。
「我有事。」
「想上哪兒?我送你吧。」瞭解他的脾氣,她不持反對意見,也懶得多嘴提醒他,他身上血跡斑斑,看起來還滿令人震懾的。
管墨也不囉唆,撐著顆像棉花般無重力感覺的腦袋,腳步虛浮,彷彿月球漫步,上了車,報上地址,兩人來到拓跋可掬的住處,卻撲了個空。
她不在?!
陪著他站了幾分鐘,見他白了臉,像要暈過去,更像是陷入了恍惚中,謝宛愉清了清喉嚨,正猶豫該不該開口問他接下來想上哪兒,倏地有條影子靠近。
「你們要上樓?」
掃了靜默的管墨一眼,謝宛愉搖頭。
拎著名貴柏金包的時尚女人也不多話,見他們很識相地讓到一旁,便逕自開了大門走進去,喀一聲,將門關妥,經過那一排信箱時,順便取走其中一戶的郵件。
咦?
眼尖的謝宛愉瞧到了端倪,追了兩步,將鼻尖頂在玻璃門上,輕拍著闔上的大門。
時尚女人回頭瞧她,一臉的警戒與疑惑。
「請問,妳住六樓?」她大聲喊問。剛剛管先生按的門鈴,不正好就是六樓?
六樓?
她的詢問不但留住了時尚女人的腳步,也拉回了管墨神遊的心魂,只手撐在那片強化玻璃上,他急得也跟著問。
「可掬在嗎?」
「你找可掬?」拉開大門,張可芳探索的目光有著熠亮的好奇與審視。「有什麼事嗎?」這傢伙看起來還滿稱頭的,她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可是,為何總覺得他很眼熟呀?
「我要見她。」沒親眼看到她,他心難安。
「你找她有什麼事?」
「可掬呢?」沒回答她的問題,他一徑追問。
「她不在。」張可芳答得倒也乾脆。
「不在?」
「對,她是不在家,還懷疑呀?你們應該按過門鈴,沒人應門,對吧?」
一個軟釘子聽進管墨耳裡,令他微微氣結。
就是沒人應門,又瞧她拿了六樓的郵件,才會喊住她的,這位大嬸是在尋他開心不成?!
「你找可掬到底有什麼事?」
管墨還是不答,但心中一絲細微的牽動,卻揪出了骨子裡的沁涼冷意。「她出事了?」
「赫!你怎麼知道?」
她真的出事了?!
「她在哪裡?」慌了,他的嗓門不自覺的拔高。
見這男人的白臉刷成鐵青,張可芳猶豫著,飛快的再打量他幾眼──上上下下無一倖免,包括他腳下那雙沒掛Mark卻看得出價值不菲的大鞋子,都沒逃過她銳利的電眼,心裡琢磨外加揣測,終於,在他幾乎要咆哮的前一秒,她做了決定。
「國泰醫院,你自個兒去翻出她來。」這男人,應該就是將可掬搞得這般狼狽的男主角了吧?
那好,線索給了他,如果他真那麼有本事,就當她做了件善事,再替他們拉拉緣份。
她沒小看管墨,在趕赴國泰醫院的路上,拓跋可掬住的科室及病房號碼就已經查出來了。
婦產科?
他的心跳停歇,神情冷凝,千萬個疑問在腦海中不斷湧起,不願相信的疑惑揮之不去,最重要的是──可掬呢?她的情況還好嗎?
低落的情緒千回百轉,直到親眼瞧見臥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的拓跋可掬,幽幽的一縷氣息這才緩緩自他口中歎出。
但,拓跋可掬的反應沒他這麼壓抑。
一看到他,酸澀的眼眶陡然間又染上氤氳,來不及屏息凝神,她猛地旋身側向病床,張口──
嘔……
*** *** ***
「我想,這並不是好方法。」
「你想?」
「對,正是我想。怎麼,你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