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閃過淡淡郁色,聶五娘的笑顯得沉重。
世俗加諸女子身上的不公她無法扭轉,唯有離去才是她的選擇,男子的三妻四妾縱然快活,但是傷心的總是女人。
沒人看見她心底的傷痕,身懷傲人武學又如何,到頭來還是走不過情關一劫。
她不後悔曾愛過一名男子,兩情繾綣的甜蜜確實羨煞神仙,可是悲哀的是她的良人也是其他女子的夫,即使擁有寵愛也覺空虛。
不想嫉妒偏偏控制不住,每當夜深人靜良人未歸時,啃食的妒意幾乎要焚燬她的理智,明知他愛的是自己卻礙於情義必須去陪另一名女子,她的悔意就會浮上心頭。
悔叫良人情義兩全,與人共夫。
「五娘師父,我學會十項運動就一定嫁得出去嗎?」一臉期盼的馬唯熏幻想婚姻的美好,她好想嫁人。
這孩子……唉!天真得令人憐愛。「為人妻子可是件苦差事,不比你練鏢習箭。」
她大笑的拍拍結實手臂。「五娘師父不必操心,瞧我這身氣力有誰敢為難我。」
「這倒也是。」聶五娘失笑的搖搖頭,市井小民的單純不若大戶人家複雜。
一夫一妻同心協力,共同為一家子打拚不分你我,不為妻妾不和而突生事端。
當初她就是沒想透才鑄下日後的傷心,以為自己的心胸夠寬大,有容人之量,豪氣十足的允諾心愛之人得享齊人之福。
誰知世事難料,她仍是拋下一切出走,寧死也不願「重生」。
「不過你嘴皮子要動手也得跟著動,師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啊!被逮到了。馬唯熏靦腆的吐吐舌頭。「人家沒有偷懶啦!只是手酸休息一下。」
「心眼真多,你還想不想嫁人呀?」這誘因絕對誘得她上鉤。
「想。」她點頭如搗蒜地怕人不知情,非常用力。
「那就用心點,相信方山長不會失言於你。」只要她扳回面子。
「我很用心了,你瞧我手指都發腫了。」她現在拿刀剁肉都有點抖。
看了一眼,她淡淡的說道:「不打緊,上點藥自然消除,剛學習都是這樣的。」
以前她練得兩手都磨破皮還不得停手,父親的嚴厲只為磨練她成材,可是她令他失望了。
「是嗎?」好吧!為了嫁人她認了。「五娘師父,你為什麼要蒙上面紗,是因為你美得叫人流口水嗎?」
為之一楞的聶五娘苦笑的撫撫她的發。「怎麼不說我有一張見不得人的醜顏呢?」
「我也想這麼問,可是你是我師父呢!我多少要尊敬妳一些。」瞄呀瞄,她很想扯下面紗瞧個仔細。
「你這孩子未免太老實了。」她啼笑皆非的輕搖螓首。「人的美醜不在於外表而在心,擁有一顆善心比外在的容貌更重要。」
不懂的馬唯熏再度發問,「既然外表的美醜不重要,那五娘師父為何要蒙上面紗?」
「這……」單純的問題卻叫她無言以對,無心的探索加深心中的苦澀。
何必呢?看不破還是看不破,情字擾人。
「還有呀!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學十項運動,學院招不到學生嗎?」有個人分散師父的注意力,她也不用練得那麼辛苦。
「呃!我……」她該如何啟齒才好。
總不能回答是因方山長的意氣用事才成立此學院吧!
一般學生用些「特殊」方法還勉強招得到,可專攻運動項目的只找得她了。
「五娘師父,我們還要練多久?」她肚子餓了,想吃阿娘的魯肉飯。
頓了頓,聶五娘會心一笑。「馬同學,你為什麼執意喚我五娘師父而不是先生或師父就好。」
「因為……因為……親切嘛!師父就像學生的娘一樣。」她乾笑的不說純粹好玩而已。
只是少了阿娘的大嗓門,輕聲細語地讓人頭皮發麻,好像不聽她的教誨很不應該,會遭天打雷劈。
「妞兒,你這點小心機留著哄你爹娘吧!」還不到火候。
迷湯灌不倒她。
「五娘師父,你餓不餓?」有事弟子服其勞,她一定跑第一不落人後。
瞧她一臉貪嘴樣,聶五娘故意取笑的說道:「再練個把時辰,師父不餓。」
「啊,」她的雙肩馬上往下垂,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不過今兒個天氣炎熱,就放你一堂假吧!」省得她心不在焉。
一聽到有假可放,興奮得跳起來的馬唯熏像隻猴子蹦呼著,兩手的酸痛不翼而飛,直差沒跳上天大叫,看得聶五娘好笑又好氣。
她想起十六年未見的親兒,目光不自覺飄向一牆之隔的白鹿書院,他今年二十四了吧?
歲月催人老,紅顏轉眼白頭。
相見不相識。
※ ※ ※
「噓、噓!小聲點,別推、別推啦!等我看完再換你看。」人好多哦!到底是哪一個?
「可是你看好久了,該我了啦!」怎麼都看不到,黑壓壓的一片。
「哪有很久,我才看一下下而已,你不要一直往我這邊擠。」也不瞧瞧她的體型有多大。
「你那邊看得比較清楚,借我踩一下。」哎呀!這葉子怎麼老往她頭頂落,存心和她過不去。
踩?!她想鬧出人命不成。「小胖,你的肥豬腳往右挪別踩我的石頭。」
「柳柳,我叫柳柳,不要叫我小胖。」明明很美的名字都被她叫丑了。
無風而晃動的校頭冒出兩顆鬼鬼祟祟的人頭,怕人瞧見的直拉樹葉掩面,你推我的攀在牆上睜大雙眼,不時地朝底下打量。
兩人找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找著最佳的觀測點,一可掩身二來蔽人耳目,視野極佳地足以看遍整座白鹿學院,她們心以為傲。
只是身形懸殊容易碰撞,墊腳的石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容納兩個體形相當的姑娘家綽綽有餘,但是……
牛柳柳是城西布商的女兒,從小家境富裕特別得寵,爺爺疼姥姥愛的拚命進補,不到十歲已長成圓滾滾的小胖豬形。
此後情況並未改善反變本加厲,習慣大吃大喝的她依然食不離手,橫向發展的肥肉如同馬唯熏家的大母豬,胖得幾乎看不見五官,只有一張嘴巴拚命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