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幼梅又出現那種痛楚的神情,陳信芳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只好再度叮嚀:「總之別忘了撥通電話給我?」
幼梅抬頭望著陳信芳,對她露出感激的苦笑。「謝謝你,阿芳。」
在這種時候,也只有友情是最可靠的了。
「那我先走了。」幼梅撐起了雨傘,一個人走進了黑暗的大雨中。
第八章
大雨淅瀝嘩啦地下個不停,斗大強勁的雨珠猛烈地敲打在傘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幼梅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路上,早就不爭氣地飛到她全心所繫的那個男人身上。
想起詩堯溫柔多情的眼神時,她的嘴角忍不住地飛揚、她的心也抑不行地狂跳;憶起詩堯殘酷冰冷的言語時,她的眉頭緊緊深鎖著,一顆早已暗許的芳心禁不住打擊而擰了、疼了。
早知道她已深愛上了詩堯,但她終於領教到他對她的影響他是這麼輕易、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左右她的悲喜、主宰她的苦樂。
幼梅心事重重地踩著沉重的步伐,耽溺於患得患失的心情起落中,她終於聽見身後傳來鬼鬼崇崇的跟蹤腳步時,她才猛然驚覺危險的逼近!
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別逼我再製造另一場意外!
幼梅的腦筋裡突然閃過那個匿名男子的恐嚇,直覺地認定身後那不知道跟蹤了她多久的人,就是那個始終未露臉的變態人。
怎……怎麼辦呢?早知道讓阿芳陪好回家就好了。
幼梅害怕地咬著下唇,嬌小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只是,無論她走得多快,身後那如影隨形的腳步聲也始終毫不間歇地緊跟不放。
幼梅害怕極了,這幾天在報紙上看到的強暴案、殺人奸屍案,一一在腦海裡浮現,她不敢回頭,腳步更不敢稍作停留,深怕一個耽擱,身後那如虎似狼的惡人就會將她拆吞入腹。
就這麼提心吊膽地在路上疾走了一會兒,幼梅終於受不了這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壓力,拔腿飛也似的狂奔,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街巷裡亂竄。
只是,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慌亂中她下意識所選擇的道路,是通往周家的方向……
沒命似的狂奔了許久,幼梅看見路邊有座電話亭,她想也沒多想地衝進去,丟了硬幣,用顫抖的手指快速撥了一組號碼——
「周詩堯服裝設計公司,請問你找誰?」
「詩……詩堯?」謝天謝地,他在!
「幼梅?」詩堯一聽就認出了她的聲音,只是……她的聲音怎麼抖成這樣?
「救……救我……」幼梅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唇齒不住地打顫。
「救你?怎麼回事?」
「有人……有人在跟蹤我……」
詩堯微愣了半晌,才僵硬地開口,「這次你們的賭注是什麼?歐洲七日游?」
「不……」
「不是?那麼是什麼?韓國滑雪?」
「不,不是的!真的有人在跟蹤我。」
「要惡作劇找別人去,我沒有興趣陪你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詩堯冷淡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不耐煩。
幼梅慌了,她心急地想脫服詩堯,顫聲哭喊。「是真的,我沒有騙你!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啊啊啊啊——」一個黑影如鬼魅似的靠近電話亭,嚇得幼梅扔了話筒拔腿就跑,連傘也來不及拿,就這麼衝進了滂沱的大雨中。
那個黑影走進電話亭,抓起懸在空中的話簡,附耳一聆聽。
「喂?喂?幼梅?」詩堯略帶疑惑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黑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冷哼一聲將電話掛了,即快速地走出電話亭,往幼梅逃跑的方向疾步追去。
*** *** ***
詩堯愣愣地對著話筒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煩躁地掛上電話。
幼梅說有人在跟蹤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的聲音抖成那樣,詩堯幾乎都能想像出那張害怕的臉,還有那雙有如受驚小鹿般倉皇不安的眼睛。
如果幼梅真的遇到危險,需要他來解圍,而他卻袖手旁觀,異致幼梅發生什麼事的話,他恐怕會因此而愧疚一輩子。
但是……該死的!他忘了幼梅是話劇社的台柱嗎?要裝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對她來說是何等的輕而易舉,他可還清楚記得那天幼梅宣告她打賭獲勝時的得意語氣難不成他還再想上一次當?
不,不了。那種被人耍弄利用、當成遊戲對象的經驗,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轍一遍。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楊凱威,以一種饒富興味的眼光打量著詩堯。
他本來和詩堯正準備討論一下他的一些服裝設計草圖,剛開始聊得還挺開心,誰知道詩堯接了這通電話之後,整個就怪裡怪氣的半句話也不吭一聲,就見他兩道優雅俐落的劍眉此刻全聚攏在一起。
「嘿,就算我的服裝設計真有這麼糟,你也犯不著做出這種可怕的表情吧?」楊凱威打趣道。
詩堯聞言連忙舒展眉頭,向好友歉然一笑。「啊,不……我不是那意思……」
楊凱威無所謂地揮揮手,要詩堯別介意。「怎麼了?遇到麻煩了?喬安娜又來纏你?」
「不是。」一想到幼梅,詩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簡短地將幼梅上次跟朋友打賭的事大略敘述了一遍。
「所以,我可沒那個心思一天到晚陪她玩遊戲,只要我不理她,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會失了惡作劇的興趣。」
「可是……『』楊凱威若有所思地望著詩堯。「如果她不是在跟你玩遊戲呢?」
「呃?」詩堯微愣。
「如果真的有人在跟蹤她呢?」
唉,這也正是讓他心煩、心憂的事。
像是沒看見詩堯愈發沉鬱的臉,楊凱威自顧自地說下去。「在這樣一個下大雨的深夜裡,一個單身女孩子走在路上本來就很危險……」
詩堯心中微微一驚,修長的手指也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如果再不幸碰到蓄意跟蹤她的人,把她當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