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叔叔。」祖安認真地向他伸出手。
敬桐慎重地握握他。他高興地咧開嘴。
「昨天是明天,現在是今天,明天是明明天……」祖安扳著手指數道。他仰起臉。
「啊,大叔叔今天就來了吶!」
敬桐一點也不知道他在念些什麼。祖安臉上是他所見過最燦爛的笑容。他忽然領悟了這個長不大的男孩什麼地方吸引他;是他的純淨本質,毫無經過世故的真誠,沒有受到半點污染的明淨如清澈湖水的心。
他同時瞭解到第一天他來時,嘉茹強烈的保護態度。她說的對,這樣一個純白如紙的孩子,不懂得防衛、防人,不懂得人世間險惡,到了外面,很容易受傷害。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天天來看你,祖安。」他柔和地說。
嘉茹動作好快,一下子就站到他和男孩中間,十足一副母雞保護小雞的模樣,而在她眼裡,他是老鷹。
「不要對一個孩子隨便許下承諾。」她嚴厲地說。
他微笑的望住她。「你歡迎嗎?」
「別問她,她害臊。」易風插進來。「你上次到藝廊,怎麼不告訴我你是代表『捷英』呢?」
「陶小姐,」敬桐朝她點一下頭。「多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這人反應真敏捷。」易風對嘉茹說,然後問敬桐。「你們合約簽好了嗎?」
敬桐看見嘉茹的臉立刻一片緋紅。不管她對易風如何說,他又發現了一件事:嘉茹不擅說謊。
「正要簽,」他回答。「你們就回來了。」
「媽,」祖安拉拉嘉茹的衣服下襬。「可不可以帶大叔叔去看咖啡和紅茶?」
他渴望、期盼的神色和語氣,教嘉茹無法說不。易風在旁邊一副「你看吧?我早說過了」的表情。看來何敬桐的魅力不止她不知如何抵擋,連她最要好的朋友,視男人如公敵的易風,也教他迷了去。
「可以,去吧。」硬著頭皮,嘉茹答應。
當有祖安在場,她溫柔的模樣十分令敬桐動容和心動。她並不完全是在他面前的那個毫無感情、冷漠且冷酷的女人。
祖安拉著敬桐的手興高采烈地進屋去找他心愛的寵物朋友了。
「我喜歡他對待那孩子的態度。」易風和嘉茹一樣,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男生的背影。
只不過她的眼神充滿欣賞,嘉茹卻是心事重重的皺著眉頭。
「謝謝你,易風。」
「幹嘛?跟我有什麼好客氣的?」易風耳朵上時麾的一長串叮叮咚咚的耳環,跟著她的頭晃搖。「看得出來喲,這個男人是個有心人。」
易風的意思其實是指敬桐不同於那些薄情寡義的男人。結果她這句話提醒了嘉茹。
何敬桐會不會對她用計不成,轉而去利用無知單純的祖安?
「一塊兒進去吧。」一念既醒,嘉茹不由得焦慮起來,要趕快進去看著何敬桐。她好後悔告訴了他關於祖安的事。
「不進去了,我中午臨時有約,要送一幅畫去給人家,所以我提早帶祖安回來,想你到這時候也該起來了。昨晚你到底怎麼回事?」
嘉茹歎了一口氣,慣性地抬手撫摸髮鬢。「說來話長,改天再告訴你。」她憂心地看著屋子那邊。
「我要走了。」易風捏捏她的手。「放輕鬆點,別一副世界末日要來臨的樣子。不過是個男人嘛,你還有我呢。他敢打一點壞主意,我幫你把他骨頭拆了。」
嘉茹不知道說什麼好。何敬桐此刻腦子裡打什麼主意,她完全無從捕捉,只能乎空猜測。
易風走後,她很快地走進屋子,卻沒有看見他們。接著她聽到廚房裡傳出來笑聲,祖安開心的咯咯笑聲,和何敬桐醇厚的笑聲,合在一起,聽得嘉茹心頭陣陣灼熱。
還外加上紅茶怪叫地嚷著:「紅茶!紅茶!口渴啦!」
那笑聲似乎傳染了她。嘉茹走到廚房門邊時,嘴邊抹上了不自覺的溫柔笑容,再看到裡面的情景,胸臆間的熱流漫進了她的眼睛,那抹笑容添上了淡淡心酸。
他們都蹲在地上。祖安細瘦的手親暱的靠在何敬桐強壯的腿上。他一手環過祖安的肩摟著他。紅茶則停在何敬桐頭上,爪子抓著他豐厚的頭髮,和他們一起朝下看著。
他們在看什麼看得那麼有趣?嘉茹好奇的悄悄走到他們後面,越過兩顆幾乎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黑色頭顱往下望,只見咖啡伸著粉紅色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它的食盆裡乳褐色的液體。它的表情有點古怪,像是不以為然,又有些不置可否。
「你們給咖啡吃什麼呀?」嘉茹問。
兩顆腦袋同時抬起頭。
「紅茶,紅茶,口喝啦!咖啡紅茶!」紅茶叫著飛到她肩上來。
「媽,」祖安眼中有抹她沒見過的淘氣生動光芒。「快來看。」
「我們給咖啡調了個新飲料。」敬桐說。
「是什麼?」
「來嘛!」祖安向她熱切地招手。
她蹲到祖安另一邊。「到底是什麼東西?」
「喵。」咖啡抬頭對她皺一下鼻子,又繼續舔食它的新飲料。
「奶茶。」祖安大聲宣佈,頭轉向敬桐,「對不對,大叔叔?」
「對,是奶茶。」敬桐應和。
自和嘉茹四眸相遇,他的視線就沒離開她。他看到她看他時,眼中有絲似警戒、似警告的神色。
「它喜歡嗎?」嘉茹摸摸祖安的頭髮。
「不知道,可是好好玩哦!」
紅茶又呱呱發出反對的聲音。
祖安咯咯笑。「紅茶吃醋了。別叫嘛,紅茶,咖啡吃的是奶茶,不是你的紅茶啦!」
咖啡這時決定它嗜夠了,轉身懶洋洋的走開,用一隻前爪推開紗門,出去了。紅茶在門關回來前跟著飛了出去。
「紅茶生氣了。紅茶,紅茶!」祖安跳起來,也跑了出去。
敬桐站起來,向嘉茹伸出手,但她沒有伸出手,自己站起身,
「他是個好孩子。」
「我希望你不要向你老闆提起他。」
祖安一走,她柔和的表情盡除,又恢復冷漠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