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搖頭,剛剛那一抹不經意瞥見的美好眼神驀地浮現腦海,就算他對女人再沒有任何期望,但也忘不了方才剎那間美麗的交會。
那樣一雙眼……擁有那樣一雙眼的,會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他有一絲怔忡嚮往了起來。
駱棄和楠竹說完了彼此鼓勵的話,但心情還是難掩一絲絲的沉重。
他們能夠體會彼此的心情,畢竟他們有著近乎相同的遭遇。
只是他們真的希望,上一樁的婚姻只是個特例,並不代表什麼。
雖然要續絃的消息一傳出,舉城驚惶恐慌的反應著實傷人,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驕傲,就算對天下人解釋後可以稍稍釋疑,但他們最終渴望的還是有一個不畏流言,真心相知相許的伊人啊!
第三章
午後的天空飄著絲絲細雨,輕敲窗台、輕擊荷葉,敲碎了一湖碧沁沁的水面,惹得陣陣漣漪蕩漾。
玉潔身穿蓑衣、頭戴大大的竹笠,頂著綿綿雨絲撐著船。
湖面少了許多穿梭如織的船隻和畫舫,唯有幾艘輕巧的扁舟依舊點綴在湖上,來往載運著客人。
雖然是夏日,但是雨絲的濕意透過蓑衣依舊寒寒地沁入衣衫,觸肌生涼,玉潔今日又穿得稍單薄了點,才剛剛將一位文人載至詠橋邊,收了船資,她已經忍不住微微地發起抖來,雪白貝齒也有些打寒顫。
在這個時候,她真是好想念朱老爹熬煮的山西陳醋酸辣湯,一碗喝下去,保證打胃裡酸嗆熱辣到體外,就算外頭下的是冰雹也不怕了。
她朝微微凍冷的小手輕呵口氣,握緊長篙又要將船撐離橋邊——
「船娘!」
一個淡然卻開闊渾厚的男聲穿透綿綿的雨聲,清晰無誤地鑽入她耳裡。
玉潔驀地回首,見到一名身形好不高大的濃眉大眼男子,靜靜地佇立在橋邊,任風雨潑灑,沁濕了他寬闊的肩和濃黑的發,方正粗獷的臉上沉穩自若,耐性十足。
他的眼睛好亮,黑得像是某種神秘晶亮的黑寶石,卻又帶著淺淺的沉鬱,好熟悉的感覺……玉潔的心沒來由地一震,怦咚怦咚地跳得又急又亂了。
這樣的一雙眼睛好似在哪兒見過……她曾在哪兒見過呢?
她有一絲怦然和迷惘,急急忙忙將船再支回岸邊,只見他長腿一跨,船身微微一蕩,立時穩穩地上了船。
「謝謝你。」他向她點一點頭。
她嫣然一笑,害羞地點點頭,小手一指,示意他可以鑽進船篷裡躲雨。
雖然這條船有點老舊了,可是她每天都打理得乾乾淨淨,務求讓每一位乘船的客人都能歡喜滿意。
他看得懂她的意思,但卻一點都沒有躲雨的打算。
秦關看著她纖瘦的身子掌著長篙站立在船上,被風吹雨打的模樣,不禁濃眉微微一皺。
他一個箭步踏向前,攤開大掌,「給我吧。」
玉潔一呆,張大眼睛愣愣地望著他,滿眼疑惑。
啊,給什麼?
秦關這時才注意到她的雙眼,倏地一頓,一抹熟悉感浮上心頭。
他在哪裡曾見過這樣一雙眼?
秦關尚未想出答案,就感覺到衣袖被輕扯了一扯,面前的小姑娘還是張著滿眼的疑惑,眨眨眼,望著他。
「把篙給我。」他輕輕地奪過她手上的長篙,輕描淡寫地解釋道:「雨越下越大了,我來撐船吧。」
玉潔眨眨眼,再眨眨眼,本能地再將長篙搶回來,拚命搖頭。
那怎麼行呢?
他好似第一次遇到有人敢這樣反抗他,愣了一下,沉下臉再拿過她手上的長篙。「給我。」
玉潔的頭搖得快掉下來了,她可是這艘船的船娘,怎麼可以把「駕駛權」交給搭船的客人?
這樣傳出去,她這金牌船娘的招牌還好意思掛嗎?
她勇敢地對著他攤開手掌,要他把長篙還給她。
秦關沒見過比她還不知好歹,搞不清楚狀況的女子,他皺眉道:「下雨了,我們還要在這裡淋多久的雨才要起程?」
可是……玉潔遲疑的看著他。
他不由分說,霸氣地拎起她的領子,然後拎著她大踏步走向船篷,幾乎是用丟的將她丟進裡頭。
「我來撐船。」他瞇起眼睛,不容她再反對。
玉潔莫名其妙地被「卸了甲」,傻傻地蹲坐在船篷裡。
這、這是在做什麼?
她直盯著他一揚長臂,穩穩地撐起船來。
這個人……是專程來幫她撐船的嗎?
她從來沒有遇過像他這樣的人。
由於想要仔細打量他,所以玉潔注意到他粗獷俊挺的臉龐上有一道駭人的疤痕,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怕他,相反的,她心頭湧起了一股濃濃的暖意。
原來,他是見不得她一個弱女子冒雨撐船,所以才自告奮勇奪過長篙啊。
只是……他是付錢的客人,她才是收錢的船娘啊,怎麼好讓他反客為主,費力地撐船呢?
玉潔窩心了一下下,隨即鑽出船篷,情急地指著他手裡的長篙,想要開口跟他討回,卻又對自己的嗓音自慚形穢,最後她只好又拉了拉他的衣擺。
秦關不熟悉水道和撐篙的技巧,正有些搖搖擺擺,突然覺得衣擺微微一動,他本能地低下頭——
一張好不俏嫩端莊的小臉仰望著他,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嘴盛滿了急切和羞澀,還有不必形諸於口的千言萬語。
他只覺胸膛裡有個什麼驀地一撞——
是她!
那一天他無意中瞥見的那雙美麗眸子就是她。
秦關怔怔地凝視著她,心下陡地湧現難抑的驚艷與欣賞,但又在瞬間被嚴格的理智打消了。
女子越美就越沒什麼好心思,他難道還沒嘗過苦頭嗎?
玉潔比比他手裡的長篙,再比比自己,還指指他身上被雨沁濕了的衣衫,滿眼寫著慚色和溫柔。
他直到現在才真正的注意到她,眼神有一絲詫異,「你……不能說話?」
她一怔,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這麼不婉轉的問話……可是因為他問得很直接坦然,所以她很快便將被刺傷的感覺拋到腦後,緩緩地點點頭,一心只顧著要拿回他手上的長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