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蕙緗接口:「你爸一定是個畫家。」
「嗯。」王學舜點點頭,繼而又說:「他是個畫家,可是卻不希望他兒子成為畫家。他一直告訴我,這條路不好走,要我別步入他的後塵。當然他的話我沒聽進去,於是我們起了很大的爭執,之後他把我趕出家門,那一年我剛考上大學。」
「起初我一直以為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直到後來我才發現一個人生存的不易。當年在學生宿舍裡,我真的很想一死百了,我又要應付課業,還得想盡辦法賺取生活費用,另一方面更要不斷的作畫,那種煎熬恐怕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你……你是怎麼想通的呢?」
「當時我還年輕,我不認為自己會這麼過一輩子,加上我女朋友阿蓮在旁不斷的鼓勵我,我心想我的人生仍是充滿希望,因此我才繼續這麼執著下去。」
「你女朋友現在人呢?她為什麼沒跟你住在一起?你們結婚了嗎?」
「她結婚了,但新郎不是我!」王學舜冷笑一聲,接著又說:「在我當兵那段期間,她跟別的男人跑了,你知道嗎?阿蓮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她跟別人跑了我還不生氣,可是她居然跟我的哥兒們搞在一起。你說,我能不氣得吐血嗎?」
廖蕙緗以一種十分疑惑的眼神望著他,一句話不說。
王學舜愣望著她,「怎麼?我說錯了什麼話?」
廖蕙緗沉默一下,只好實話實說:「你這個人好奇怪喔……」
王學舜猛然回過神來,皺了皺眉,「對啊!我這個人的確很奇怪,我幹嘛跟你說這種事!」
廖蕙緗嘟起小嘴,「我都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了,你為什麼不能說給我聽——這樣太不公平了吧!」
「不是啦……」王學舜苦笑不已,「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今天一大早,我們說不定就得各奔前程,我實在沒必要跟你說這麼多廢話啊!」
他說得不錯!只要她和張志哲搭上線,她便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她很快的就要在他的視線內消失,而且可能是永遠。
廖蕙緗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一再強調:「謝謝你……」
王學舜站起身,面無表情,「說這個幹嘛!你還有幾個鐘頭可以睡,先去睡吧!」說罷,他帶著她走上二樓,讓出自己的臥房。
第2章(1)
王學舜租的這間小別墅只有兩間臥房,其中一間被他當做畫室,但房內仍放有一張單人床。
他是標準的夜貓族,若是沒見著升起的太陽,他絕不可能上床睡覺,何況屋子裡忽然多出一個廖蕙緗,他當然更無法成眠。
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胡思亂想,直到樓上突然傳來廖蕙緗的驚叫聲,他的思緒才被打斷,當下不假思索,飛也似的奔上樓去。
來到臥房外,他連門都不敲便直接走了進去,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廖蕙緗已然撲入他的懷中。
「你怎麼啦?」王學舜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她渾身上下的顫抖。
「我……」廖蕙緗淚流滿面,聲音也已哽咽,「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他們要把我抓去關起來……」
「沒事,沒事。」王學舜輕拍著她的後背,笑著說:「只是作夢,又不是真的。你別擔心,什麼事都沒有,一切都會很好的。」
廖蕙緗慢慢的回過神來,雖已不再流淚,但似是餘悸猶存,「我好怕……我真的嚇死了。」
王學舜仍是笑著說:「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廖蕙緗慢慢的從他的擁抱中掙脫,退了小半步,抬頭注視著他,「天都亮了……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王學舜笑望著她,「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你別急,我先出門去買些早點——你想吃什麼?燒餅油條加豆漿好不好?」
「好啊!」廖蕙緗點點頭。
王學舜轉身走出臥房,兩人一路走下樓來,「你待在屋子裡千萬別出門,知道嗎?」
「知道了。」廖蕙緗深望他一眼。
「大傻!」王學舜呼喝著:「走!咱們倆的晨操時間到了……」
大狼狗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睡它的大頭覺。
王學舜一手抓著鑰匙、一手拎起狗鏈,「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覺!拜託你有點精神好不好?」
說話間,他將大狼狗拖出屋外,然後發動停靠在柵欄外的機車,片刻過後,一人一狗便消失在廖蕙緗的眼簾。
廖蕙緗站在落地窗前,抓起窗簾一角,暗暗打量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後,她才走入客廳,坐在沙發上枯等。
這整整兩天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場噩夢。打從她上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有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怎麼樣就是定不下來。
雖說如此,但她卻不覺得後悔,這一切的委屈,一切的不順利,待見到張志哲時勢必會有所轉機。此時此刻,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正當她獨自胡思亂想之際,王學舜已走入家門,「快點趁熱吃……」進門的只有他一人,那隻大狼狗想必定被他放逐在前院,獨自玩耍。
王學舜見她一副無心吃喝的模樣,眉頭不由得一皺,「你別這樣好不好?時間一到我就幫你打電話——」
廖蕙緗接口:「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騙你?」王學舜不懂,「我為什麼要騙你?我什麼地方騙你了?」
廖蕙緗神情十分嚴肅,「不是八點就上班了嗎?」
「喔,我懂了。你指的原來是這個!」王學舜淡淡一笑,接著又說:「我們這裡九點才上班,可能跟你們那邊不太一樣。」
「對不起,我……」廖蕙緗顯得十分尷尬。
「沒關係,我瞭解。」王學舜用手指了指她面前的燒餅油條,「別餓著肚子去見你男朋友,萬一引起什麼誤會,還是他動手毒打我一頓,那才真的對不起我了。」
廖蕙緗被他的幽默逗得發噱,「不會的,他很有紳士風度,從不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