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家中的十個寶貝之外,自己很少這樣被一個不相干的人吸引,或許是他身上那種落拓的氣質,和由心底所發出的那種哀傷,再再都讓人覺得為他惋惜。
席諾理是一個明眼人,可以輕易的分辨每個人的特質,就算大家都說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怪人,但是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領袖氣質,席諾理可以肯定這個男人必定曾是一個叱吒一時的男人。
而願意花這麼多時間在這兒纏著他,絕對不是因為自己很好心,而是因為自己非常好奇的想要知道到底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一個優秀的男人,獨居於不屬於他的天地的荒僻之地。
「一路順風。」冉略韜破天荒的響應了席諾理的話後,隨即又低下頭注視著遠方的藍天白雲,似乎那兒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存在。
「天空中有什麼?」席諾理沒有響應他那譏誚似的祝福之語,反而因為他終於對自己有了反應,急急忙忙的繼續說著話,希望他能多說一些。
冉略韜抬頭睨了老人一眼,這個老人還真是得寸進尺呵!可是看在老人無怨無尤的陪伴了他幾天的份上,他才答道:「有一個故人。」他的語氣在提到「故人」兩字時,聲音低沉得令人覺得他甚至是在歎息。
席諾理不捨的搖搖頭,看起來又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身陷情場而不知所措,讓他不忍住的想要開解幾句。
那個「故人」想必是已經上了天堂,而他則是無法自那哀傷的情緒跳脫出來,寧願自我放逐於人群之外。
「既已是故人,又何必日日思念?」席諾理語重心長的說道,此刻的他真的是心疼這個孩子。
「若是真能忘了她,我又何必自苦?」已經過了三年,這還是第一次,冉略韜能平靜的談論這件事而不暴怒如雷。
或許是眼前這位老人家給他的感覺很平靜,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傾吐,更何況老人已經纏了他快一個禮拜,現在人家要走了,若不能平息老人一點好奇心,豈不顯得他太過小氣。
冉略韜的嘴角難得的往上勾了下,給了席諾理一個淺淺的笑容,算是給他的祝福。
「自苦是無盡的,唯有參透生命的真義,否則苦了她也苦了你。」看著冉略韜眼底的滄桑,席諾理臆測著到底是經過了什麼事才會有這樣一雙滄桑的眼眸?
應該是感情的事吧!天底下能教這樣優秀的男人神傷,除了愛情之外,應該也別無他樣。
那個「故人」,指的應該是他心愛的人,所以他才會天天在這悼念他逝去的戀人和愛情。
真是一個重情的男人,以現在時下社會的快餐愛情看來,已經很少有這樣的真情摯愛出現,可是這樣並不代表眼前的這個男人有權利在這兒虛擲他的生命。
「在這兒陪陪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冉略韜的表情晦澀,伸手自懷中掏出一個鋼製的扁酒瓶,猛地喝了一大口。
若不是曾經答應過慧慧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又何須日日在此想念屬於她的一切,他早就追隨她而去了。
「錯了!」席諾理為了他的深情感動,卻也為了他的浪費生命而憤怒。「你應該做的事不是日日在這裡虛擲生命,而是應該好好的活下去,甚至連她的生命一起活下去,讓她能夠走得安心。」
「勸人總是比較容易。」冉略韜不屑的輕哼著,這句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聽到,已經有過太多的人說過,但是他懷疑真正做到這點的有幾人。
慧慧是他傾生命所愛的女人,尤其是她還死在自己的手中,他不論如何的努力都無法撫平自己內心的傷痛,所以才會放逐自己在這個偏遠的地方,和她一起作伴,希望她不會孤單。
「其實你很自私,這樣的逃避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卻沒有想過週遭的其它人。」席諾理一針見血的說道,比起紅綾的堅強,眼前的這個男人懦弱得讓人氣憤,可也教人覺得不捨。
冉略韜的反應僅僅是睨了老人家一眼,然後又拿起酒瓶,狠狠地往嘴裡倒了一口酒。
「如果你真的認為沒有人能做到我剛剛說的,那我來和你講一個故事,一個真實得教人心酸的故事。」
「你不是要走了嗎?」冉略韜不置可否的將眼光飄向遠方,只是提醒著席諾理剛剛才說過的話。
席諾理不理會他的提醒,只是自顧自的說道自己的故事——
「在十幾年前,我曾經在醫院裡看過一個女孩,她那年才八歲,應該是一個只有單純和快樂的年紀,可是我卻在她的眼裡看到你現在的哀傷。她原本身處於一個和樂的家庭,可是一夕之間父親病倒了,母親則必須維持家計,所以她開始了醫院和學校兩頭奔波的日子。
「沒多久父親過世了,一個家庭頓失依靠,可是她呈現給週遭人的依然是堅強的笑容,但是老天爺並沒有因此放過她,相繼的,她的兄弟跟著被同樣的病症折磨,而她母親則因為操勞加上憂傷,也跟著病倒了,她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鎮日穿梭在醫院之中,卻從來不曾叫過苦,臉上的笑容更是一天都沒有斷過,即使所有的醫師和護士都已經要她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可是她依然不曾放棄。」
「然後呢?」冉略韜不由自主地被席諾理的故事吸引了,他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軀,努力的想要跟天搏鬥的情形。
彷彿一切皆在眼前,席諾理大大地歎了一口氣,似在平靜自己激動的心緒,冉略韜甚至可以自他的眼角看到閃爍的淚光。
「短短的兩年內,她親手送走了父母和兩個兄弟,但是她卻仍能夠帶著笑對我說道:『席叔叔,我不傷心,因為唯有我快樂的活下去,爸媽他們才能安心。』」
「天啊!」聽到這裡,冉略韜不由得驚呼出聲,他很難想像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經歷了這些之後,還能這樣勇敢。「那她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