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狀元拽到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3 頁

 

  帳本是阮罌托總管福伯幫她保管的,裡面記載著阮罌請總管出面投資的幾間商家紀錄,還有累計的報酬。當然意見都是師父給的。

  阮罌沒架子,跟下人們交情好,阮府的僕人有麻煩不是找夫人,都找阮罌處理,幾乎有求必應。久而久之,大家感情像朋友,什麼話都能說,連阮罌要去西域的大計,下人也幫著保守秘密。

  「還要半年啊?真久。」阮罌歎氣,以後家裡多個騷包的二娘和三個討厭鬼,更待不住了,光想就問。

  「師父有東西給你。」

  司徒劍滄從袖內抽出卷軸,交給阮罌。

  阮罌攤開,是往西域的地圖,鉅細靡遺地描繪路線。師父親手繪製的?瞧那筆觸細膩,是師父的風格。

  司徒劍滄說:「放地上,我解釋給你聽。」

  她將地圖放在草地上展開,司徒劍滄指著地圖指導阮罌。「從長安要經過河西這一帶才能到西域……」他修長的指劃過行經的路徑。「你從京城出發,由這兒走到西域,大約要三個月的路程。」

  圖上標明著沿途的旅店,標記每一鄉鎮該注意的事項,要迴避的險處,哪兒可以添置馬匹乾糧、哪兒治安特壞……阮罌望著地圖,看師父這兒指指,那兒指指,解釋路上切記的事,她聽著,心煩意亂。

  這麼大張地圖?師父花多少時間繪製的?這麼用心?還標明每一處地名?難道……師父是疼她的?師父並不是像外表那麼無情?

  阮罌好感動。她忽然覺得半年後去西域,似乎太快了。慢點去吧,能這樣跟師父相處,很好啊。這一想,驀地記起娘說的話——

  女人,都需要愛。

  阮罌惶恐了,這心頭熱呼呼的感受,莫非是愛上師父的徵兆嗎?又想起娘的眼淚,還有爹的薄倖。內心抗拒了,不,不可以愛……男女情愛有什麼好?瞧瞧娘的下場,想跟娘一樣嗎?太可怕了,她竟為了想跟師父相處,忘記去西域對她有多重要。

  阮罌轉頭,看著師父。從樹稍篩落的光影,在師父臉龐閃動。師父專注地陳述往西域的路徑,阮罌卻貪看他英俊的側臉。看著看著,忽然她說:「我愛你。」

  他震住,回過頭,看見阮罌漆黑的眼瞳,正骨碌碌地打量著自己。那模樣,讓他想到飢餓的貓,正磨牙張爪,準備熱情地撲向什麼,他心跳漏了半拍。

  「師父,我愛你。」她又說了一次。

  「胡說什麼?」他往後挪,挪出距離,瞪著她。

  她手撐在地,趴著,竟大膽欺近過來,盯著他的眼睛。還說:「我愛你。」

  他眸色一沈,厲聲道:「別開玩笑!」

  阮罌定定瞅著他,臉兒逼得更近,近到他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近到他覺得那潤著光澤的紅唇,已軟軟熱熱地觸到他的嘴……

  春寒正料峭,但他覺得置身熱夏。表面維持嚴肅,但內心慌,不留痕跡地又往後退了一些,她卻得寸進尺,放肆的又靠近一點。

  該死,他的身體繃緊,緊得像渴望出鞘的劍。

  假使她再靠近,更靠近一些……他會不顧她感受,強悍反制,將她按倒,狠佔住那片唇,深且熱烈地懲罰她,接著再……

  他心煩意亂,招架不住,思緒大亂,沒了主張。

  阮罌倒顯得比他沈穩、鎮定。這丫頭凝視師父,像個嗜血的小「餓」魔。

  「你不愛我,對吧?」她問。

  「對。」司徒劍滄說得斬釘截鐵,可心裡,亂得一塌糊塗。

  「好。」

  「好什麼?」忍不住大聲,他震怒,無名火起。平日自豪能看穿人心,這當頭,竟看不穿這丫頭在想什麼,說什麼「我愛你」,他竟分辨不出她說這話是真是假。從她的表情,他揣測不到。急著想辨識她神情裡的蛛絲馬跡,結果是看得更模糊,內心更混亂。

  「你鬧夠了嗎?」他從齒縫迸出這句,卻像在挽回頹勢,掩飾自己的狼狽。

  阮罌低頭,摸著心,凝視心窩。「嗯,我習慣了喔……」

  「習慣什麼?」

  「不愛的感覺啊……嗯,還好嘛。」她摸摸眼睛,沒哭;按按心口,不痛。好,也不傷心。「被師父拒絕,我不難過啊,沒什麼大不了嘛,我不需要愛啦!」娘還說女人都需要愛,胡扯。

  「你究竟瞎鬧什麼?」司徒劍滄怒斥,簡直一頭霧水。

  阮罌笑了,退身,坐好,將今兒個家中的事全說給師父聽。

  「唉,你看,我娘這輩子的時間青春啦,都浪費在愛我爹上,結果呢?愛情哪那麼了不起,我不希罕。被拒絕,不被愛,有什麼大不了?你看剛剛你說不愛我,我不傷心。師父也聽見了,我說我愛你,說得多容易。可見得愛這個字,對我沒作用,沒感覺哩!」

  她最喜歡的人是師父,最在意的人是師父,結果師父不愛她,她能無所謂,也不痛心,那麼應該可以將愛撇下了,不再受它影響。阮罌竟得意洋洋起來,還沾沾自喜,彷彿練成大武功。

  好險,沒被師父影響。好險,被拒絕也不難受。她捱得住。

  司徒劍滄那躁動的身心,瞬間冰冷。他凜容,一霎時,不知該為阮罌高興還是悲哀。難解是,她這段話,惹他心頭惆悵,他的感覺,像一下子斬了九十九個人那麼疲累,虛乏。

  「你拿我來試?」

  「是啊。」

  「可笑。」他冷笑。

  「你說過我可以明著利用你嘛。試試你的反應嘍,順便試試我的感覺啊,看樣子你對我來說,沒太大意義。師父不介意吧?不覺得受傷吧?」她嘿嘿笑,眼睛閃著狡光。

  司徒劍滄心頭一震,是作繭自縛,教了個頑徒,很懂得將他的話舉一反三,更懂得將他物盡其用。他哭笑不得,身不由己。他該高興?不,心裡沒高興的感覺。

  司徒劍滄忽然間明白了,傷心,兩個字,描述的正是這種感覺。

  「沒有感情,就不會受傷。」但現在,他明白受傷是什麼感覺。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