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馬士!有什麼不對嗎?」
她突然問害怕了,因為見到他兩眼張得大大地,一股驚愕迅速取代了他剛才的憤怒。
「墓園在哪兒?」他追問道。
「什麼?」
她的一顆心開始在胸口狂跳。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不能知道!
他正不耐煩地望著教堂後面,環顧四周,極目搜尋,直到最後,終於找到了它。
於是,他二話不說就走過她身邊,直接奔向那片墓園。
「你要幹什麼?」
她在他背後呼喚,但始終得不到他的回答。狂亂之間,她拔腿就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他。
他在通往墓園的小木門邊停下來。
「它在哪兒?」他逼問著,「快告訴我!它在哪兒?」
麥姬重重地喘氣,心想自己就要昏倒了!
「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他眼裹冒出怒光,嘴角露出憤意。
「騙子!你說謊!快告訴我!它在哪兒?」
他知道!他怎麼會知道?這不是她所熟悉的湯馬士。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的淚水正不爭氣地往下掉,而她拚命喘著氣,拚命想要站直身體,免得在他面前倒下……
噢,親愛的上帝啊,千萬別對我做出這種事!求求禰!千萬不要!
「別這樣子對我,」她心中的哀求化成言語,「拜託你,湯馬士,別……」
她伸手去抓他手臂,而他立刻毫不猶豫地轉向墓園。
「那就對了!因為它根本不在這裹!是不是?」他追問著,不斷地逼著她,「我想起來了,布萊恩說它是在墓園外面……那兒!」
他的語氣裹充滿廠挖苦,然後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甩開了她,一個勁兒的直衝附近那棵柳樹下的兩塊小墓碑。
她一路緊跟著他,求他別再繼續。
「拜託……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子對我?求求你……停下來吧!」
這時的他,同樣也開始喘氣,當他佇立在那座新立的墓碑前,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瑪袼麗特·麥娠·吉布萊
一八四九——一八七五
心愛的女兒和親愛的妹妹
還有旁邊另一個墓碑……另一個同樣小得可憐的墓碑……上面竟是……
湯馬士很快的眨了眨眼,想要阻止他眼皮後面突然湧出的一股灼熱,還有他心底迅速激升的一股憤慨。
那塊小小的墓碑上只是刻著:
派崔克·約輪·吉布萊
上帝疼愛他並且留他在身邊
他只覺得自己一時之間情緒激動,他的肩膀不斷地起伏,當他開口之際,聲音幾乎沙啞得不成聲。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只是搖搖頭,無法回答他。如今,她什麼也不剩了……自尊?再也不剩了。
他猛轉過來。「你怎麼能這樣子瞞著我?」
在這一剎那間,這致命的一剎那間,她恨透了他!
不過,她很快地又恢復鎮定,勉強開口出聲。
「你竟敢這樣子跟我說話?你沒這個權利,我告訴你,我已經聽人家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說我閒話多少年了。但是,我都默默忍下來了,起初是為了爹地,後來是為了布萊恩。可是,我絕不會接受你的任何指責!這是我的人生,埋在這裹的孩子是我生的!我絕不容許任何人來干涉我的一切!連你也不行!」
他簡直氣炸了。
「你怎麼能對我隱瞞這種事?你怎麼能連提都不提一下?」他發出一聲苦笑,「而我居然還一直以為你是那麼地天真純潔?喔,我是曉得你並不是處女了,可是,這個呢?你一定覺得我這副蠢模樣看起來有趣極了!對不?哈!天啊!你真是會演戲——」
她打了他一巴掌。她毫不考慮地揮手,之後,她立刻看見一道鮮紅的手印留在他的瞼煩上。
「我愛你,」她在啜泣中擠出話來,「該死的你一直是這麼地完美……這麼地自以為是——」
她的話忽然中斷,因為她看見了他臉上流露出的恐懼。
「怎麼了?湯馬士?」
它發生了。他可以感覺得到,就像以前一樣。那股暈眩感正挾著排山倒海之勢突湧而來,讓他幾乎沒辦法站直。他的心在狂跳,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腎上腺素正快速流竄在他全身上下。
喔,天哪!他狂亂地想,就是現在,現在又發生了……
在這股短得難以測量的一刻之間,他凝視著她的眼,看出了他自己的恐慌正同時反映在她眼裹。這時,它終於降臨在他身上了。那道閃光,那道強烈得令人目眩的閃光,逼得他不得不撇開臉去避開它。
而在這一剎那間,他本能地伸出手,穿越過那片放射狀的白光。
一直到他的手觸及到她。
感覺到她。
然後拉她人懷。
「湯馬士!」
他強而有力地緊摟住她,而那片白光就在此時團團包圍住他們倆,然後捲走了兩個人。
在她的腦海中,她又回到了礦區,怒罵著他,痛恨他這樣子傷害她,刺探她的過去,強迫她揭開舊創,回想起她那個死去的孩子。她還清楚記得湯馬士是怎麼樣地對她咆哮,怎麼樣地以那股憎惡注視著她,怎麼樣地一再追問著他根本無權過問的問題。
這實在是太難以忍受了!而她終於在恐慌中破口大喊。
「不!夠了!我受夠了!」
而就在這一刻間,她眼前的墓碑忽然變成了透明的玻璃,從麥迪遜大道的櫥窗上,她可以看見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身影。
她又回到了紐約。
回到了一九九ま。
☆☆☆
「它不見了!那張你母親的縫紉桌,它……它已經不見了!」
他們倆雙雙站在那家古董店前,互擁著對方,凝視著那片昏暗的櫥窗。是湯馬士的這番話,逼著她張開了眼睛,注視著那道玻璃。
她不斷地喘著氣,胸口不停地狂跳,手腳也一直顫抖個不停。從她背後,她可以聽見交通的噪音,然而她只是繼續抓緊湯馬士,不願輕易放掉這份只有在他懷裹才能體會到的安全感。
他大可以離開她的,但是他沒有。他並沒有棄她於不顧,相反地,他卻拉著她,跟他一塊兒進入了二十世紀的未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