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的命!
這串話不停在她腦海中迴響,直到她感覺頭暈目眩,噁心反胃。這一次她終於相信她的命運是注定的了。
她再一次懷孕,而且再一次地碰上孩子的父親不要她。
不過,這一次,她可不會坐等人家來對她下逐客令了。
她一定得離開這裹!上一次的教訓至今仍記憶猶新,當時她選擇留下來,忍受了一切羞辱,不過,這一次她不會了,她已經學乖了,變得更聰明也更老練了。
她會離開這個高雅而豪華的地方,默默承受這件事。她會把湯馬士的生活,他原先沒有她的生活還給他。而且,不管怎麼樣,她會想辦法讓湯馬士。卡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懷孕的事。
她不由得以手指滑過腹部,心想,換作是別的女人,大概會為自己即將創造出小生命而充滿興奮和期待;但,對她而言,這卻是她即將結束自己生命的死亡宣告。
☆☆☆
他不想回家!
離開辦公室之後,湯馬士不顧大樓門口那部按例等著載他的轎車,而決定走路回家。
他需要趁見到她之前的遣段時間裹想清楚每件事。
麥姬。
她的名字在他走過街頭之際,像是一連串禱告似的一再躍過他的腦海。就算他不刻意跟人家作眼光接觸,他也可以接收到身邊路過的行人不時投來的盯視或認出他的驚訝。畢竟,能避免公開露面還是有好處的!他現在總算深刻體會到這點。
不過,想一想,他還是需要這份不算隱私的隱私,因為他心裹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解決!
麥姬……
跟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簡直是場無情的折磨,而他從來就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麼暴躁易怒,這麼不快樂過。辦公室裹的每個人都曉得,除非必要,否則最好是別接近他,即使是他的得力助手墨利斯,也刻意地迴避他。
他已經害得他身邊的每個人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悲慘日子。他明知道這種情況不該再繼續下去。他一定得採取什麼方法解決它才行。
但是,截至今天下午,他還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解決這個難題。
一切都是始於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情:拆信件。這類紙片有時候也能割傷人,讓人痛得要命。下午收到的這封信,也一樣割得他血流個不停,於是他趕緊伸手到口袋裹掏出手帕來止血。
不過,直到他看完信,折好之後,他才注意到手帕的角落上,繡著繁複的白色織紋。
這是布裡基太太的東西,是她在他輿麥姬前往費城的前夕送給他的。麥姬一定是把它洗乾淨了,然後和其他的小東西一起放進他的抽屜裹。如今,這樣屬於過去的東西又出現在他眼前——提醒了他:他和麥姬之間有著多大的差異?
他,同樣也曾在過去利用欺騙的手法來保護自己。即使他有麥姬在無形中協助,他還是得捏造一段歷史,假扮成一名礦工,告訴別人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故事。而且,他得讓大家統統相信這些謊言,才能獲得人家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告訴別人事實,告訴別人他真正的出身輿來處……因為,這件事實絕對是他們永遠無法相信的。
假如麥姬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訴他說她不是個修女,而只是在一八七五年曾為「墨利游擊隊」效勞過的女孩子的話,他又會相信她嗎?他回想起自己當初對她的反應……麥姬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因為她那身裝扮而以不一樣的態度對待她——正如同布萊恩他們在一相信他自稱是湯馬士·卡特,一個來自亞胥蘭的礦工身份之後,就以不一樣的態度來對待他。
這一切全是謊言……卻全是當時必要的方式。
話說回來,就連他自己都一直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了,他又怎麼能去批評麥姬的行為是對或錯?!他自己都被迫採取這種同樣必要的欺騙手段了,他又怎麼能責怪她?!
沒錯,因為他愛她,他可以立刻這麼回答。因為她讓他愛上了謊言中的她。
但事到如今,他或許可以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做的理由何在了!
修女的身份讓她感覺到安全,安全得可以避開他,這個陌生人。他還記得最初那段期間他內心的種種掙扎輿抗拒,就算在他的青春期歲月裹,他恐怕也沒有衝過那麼多的冷水澡,來洗刷掉自己莫名的罪惡感。
因此,他不得不承認,麥姬或許也察覺到了他這股幾乎是獸性的衝動慾望,所以選擇了撤退到那片修女道袍的安全保護層後面,遣點他可以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她繼續地隱瞞著他,即使是在他們倆發生了關係之後。
如今,每當他一回想起那晚在山泉間的經歷,他無不體驗到腹部一陣緊繃的痛楚。為什麼?為什麼在那之後她還不肯告訴他?!至今,那一夜的情景每晚都會清楚浮現在他眼前,折磨著他。
黑暗之中,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它,而明知道她就睡在與他只有一牆之隔的房間裹,卻只會更增添他的怒氣。不知道有多少回,他真想一腳踢開那扇分隔他們倆的房門,跟她面對面對質。
知道事實真相還真要命——該死!到底誰是那個埋在墓圜外面的孩子的父親?!
孩子?!
為什麼他不肯對自己承認事實?!事實就是:這才是造成他憤怒的主要原因,因為她曾經愛過別人,愛得足夠去懷對方的孩子……而且至今仍在哀傷。
可是,她究竟是為誰哀傷呢?
她又怎麼能遲遲不告訴他這件事呢?
當他最後打開他的公寓大門之際,他已經不再懷著過去這幾天來一直苦惱著他的那種憂慮輿恐慌感,他幾乎是滿心期待著要見到她了。
他一踏進家門,那股熟悉的晚餐香味立刻撲鼻而來,令他不由得感歎一聲。她老是一直不停地在忙,不停地烹煮,不停地看書,或者是……不停地迴避著他。所以,當他一看到她正坐在餐桌邊的時候,他確實是有點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