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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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頁

 

  而後,掛上虛假且傲慢的微笑,他問:「什麼缺點?」

  「你若想引誘別人的妻子,」她的聲音低沉平穩。「引發丈夫懷疑一定達不到目的。你那樣聰明,怎會讓這種事發生。所以,你的目的從來就不是引誘我。」

  她走到沙發坐在扶手上,看著她的話滲入。終於說出鼓起勇氣要啟齒並說完的話,她覺得痛快而平靜。憤怒與傷心像威力減弱的颱風蹣跚離開,留下水晶般清澈的事實。「因為薩羅比提到的一些事,我對於你究竟想要什麼,終於得到一個理論。」她說。

  「理論?」他面對壁爐架,拿起置於其上的米開朗基羅胸像,又放下。

  「一切從柯德蒙開始。」她說。

  他靜止不動。

  「大維那位因重要文件被偷而自殺的朋友,」她強調。「薩羅比當時在巴黎,正跟一位外交官的妻子來往,他說那件重要的文件是沙皇的信。你的朋友,俄羅斯的沙皇。」

  光線在他淺金色的頭髮上跳舞,但那是唯一的動作。

  「沙皇要求徹查原因,」她說。「根據薩羅比說,沒有人辦得到。我於是發覺自己在想,誰會被找來解這無人能解之謎?接著,我又想為什麼沙皇的好友艾司蒙伯爵,這位也跟英法兩國貴族都有交情的人,偏在這時開始跟一個名叫畢樊世的無名小卒同進同出?」

  他好像不得已且非常慢的轉過來,眼角的細紋因關切而刻得更深。

  「『某些友誼的產生其實有更深的理由。』您說的智慧之言,字字珠璣,我都注意聽了,也記得很清楚。」

  他藍色的凝視出現雲霧。

  「今天的交通很擠,車子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她說。「我有充分的時間思考好些疑點。例如,位高權重如昆丁爵爺,為何關注一個小人物畢樊世的死亡?他為何立刻相信我認為樊世遭謀殺的想法?為何那麼願意重新調查?以及,最重要的,為何立刻找你來?」

  「你不是在回家的馬車中有了結論嗎?」他輕聲說。

  「我相信我看到輪廓,」她說。「我相信俄羅斯信件引起秘密調查,結果是樊世大有嫌疑,因為你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他身上。因為它很秘密,而且樊世又沒有被起訴,我的假設是你們擔心引發可怕的醜聞。至於醜聞是在文件的本身,或者樊世其實牽扯到更大的罪行,俄羅斯文件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就無從知道了。」

  他搖著頭,看向別處。「這很不好,黎柔,你不能、也不應該去想這些。你讓我非常不高興。」

  她聽出他聲音裡的不高興,也覺得他說她名字的方式另有涵義,帶有他獨特的愛撫意味。那聲音在她的內在痛苦的迴響,彷彿他真的在替她煩惱。

  「那是你的良心,」她竭力保持聲音冷靜。「它正在告訴你,你是多麼不公平、狡詐和不尊重他人。我若是你,我會全盤說出來,你跟我都會輕鬆許多。我希望把事情明確地說清楚,然後讓它過去,我們便可以應付眼前的事。如果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擋在其間,我們永遠都不會有進度。」

  他也希望如此。她從他緊繃的站姿和雕像般的側面看得出來。更重要的,她感覺得出來。

  「別這樣,」她說。「艾司蒙,講理一點吧。把經過告訴我,就當作報告吧,當我們是同事。我已經預料到故事不會好聽,但是我的胃很強壯。這很明顯,不夠強壯的女人,不可能忍受樊世十年。」

  「我早該殺了他。」他的聲音很低,充滿懊悔。「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好個愚蠢的錯誤。」

  她相信他的懊悔是真的,看來他確曾利用她,但不是她所害怕的冷血利用。

  「沒錯,因為你的心智被慾望遮蔽了,」她說。「再傑出的人也會發生這種事,沒有人是完美的。」

  漫長而不愉快的寂靜降臨。終於,他走到沙發,看也不看她便坐了下來。

  然後說出一個名叫「二八」俱樂部的地方。

  ☆☆☆

  亞穆並沒有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只說了幾件輕微的,以及他毀掉那個地方的簡單經過,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他利用樊世對他個人的著迷毀掉樊世的理智,主要是不想讓她知道她丈夫的背叛其實兩性都有。她跟艾凡瑞都是英國人,如果艾凡瑞把醉酒之後跟柯德蒙的小插曲,看成那麼不可原諒與違反自然的獸性罪行,亞穆擔心黎柔光想到丈夫曾經碰觸她,很可能感到極度的驚駭。

  雖然,她正靜靜聆聽,亞穆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麼。話剛說完,他已開始武裝,準備接受勢必會來的責備,以及他肯定會受不了的眼淚。

  沉重的寂靜持續許久,終於她長歎一聲。「我的天,」她輕聲說。「我完全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對吧?即是你這樣的專家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弄清真相的,對吧?」

  她伸手放在他的肩上。「謝謝你,艾司蒙。你解除了我的心頭重擔,讓我知道我其實無能為力。樊世不僅懦弱,還很邪惡,我父親的罪行跟他相比起來小多了。我相信我父親的確貪婪和沒有良心,然而,樊世則是殘忍。難怪你覺得早該殺死他,但我也知道你並不想弄髒你的手。」

  他真想歪一下頭,把臉頰貼在她的手背上,並乞求她的原諒。「我不是殺手。」

  「當然。」她輕捏他的肩。「你是怎麼忍受過來的?必須這樣小心翼翼地對付這些壞人?難怪王室如此看重你。」她輕聲笑了笑。「樊世說你不是普通人,他說的還不到一半。」

  那疼惜的輕捏、那聲音裡的同情讓他困惑,笑聲則讓他更為不解。

  「你笑了。」他呆呆的說。

  「我不是聖人,我一點也不喜歡報復。樊世理應受到懲罰,而你顯然是唯一可以執行的人。我只希望你以前就告訴我,想想我為那個骯髒、可恨……啊,我想不出足以形容的字眼……的人所浪費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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