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師叔,你不能管我。」她又要站起來。
「別拿師叔這個頭銜來壓我,我最痛恨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了。」他又怒喝一聲:「你給我坐好!」
柳湘湘被他的語氣嚇到,臉色又變得蒼白。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給我暈過去,我去去就回來!」
像陣旋風似地,凌鶴群提了他的包袱過來,拿出一顆藥丸塞到柳湘湘手裡。「快吃了。」
她順從地吞下,小聲地道:「我不想麻煩你……」
「你麻煩我還不夠多嗎?把皮襖脫下,我幫你灌點真氣。」
「我睡一覺就好……」
他伸手扯下她的皮襖。「今天晚上你只能聽我的話,別再跟我 嗦半句。」
「我不 嗦的,我在家也很聽話,生病絕不麻煩別人,自己會去找藥吃……」
「還 嗦?」
柳湘湘閉了嘴,乖乖地盤腿坐在床上。
凌鶴群並沒有跳上床,他站在床邊,語氣嚴肅地道:「你的體質實在太弱,今天天氣這麼暖和,你出來吹點風就病了。我不想每天替你提心吊膽,正本清源還是得從改善體質做起,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教你一點內功心法,你要靠自己調養。」
「你要教我?」柳湘湘露出笑容,臉頰泛起興奮的紅暈。「那我身體可以更快好起來,以後跟師父學功夫也快多了。」
「反正倒霉的、做白工的都是我。」凌鶴群咕噥著。「聽著了,我教你呼吸吐納,你要認真照著做。」
「我一定會認真學的。」她笑得更開心了。
他愣了一下,那蒼白的面容襯著醉紅的笑靨,讓她清純得有如雪地上的一枝小花,可風雪這麼大,瘦弱的她承受得了嗎?
「嗯……鶴群?」
「什麼?」他回過神。「認真聽我念口訣了。」
不消半刻鐘,柳湘湘已經掌握到初步的吐納功夫,她努力照著心法運轉氣息,雖然不夠純熟,但胸口窒悶的感覺已經好多了。
「客倌,您要的生薑湯來了。」門外傳來夥計的聲音。
凌鶴群捧了進來,關上房門道:「你別練了,先來喝薑湯。」
柳湘湘睜眼一看,面前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薑湯,熏得她立刻瞇起眼睛。「我不喝湯了,這內功心法挺好用的,我再練一會兒。」
「這種功夫急不得,要每天練才會見效,你現在身體畏寒,姜性屬熱,可袖風散寒,所以我叫人煮一碗給你喝。」
「你也懂這麼多?」圓圓的眼睛望著他。
「你以為只有你懂食物的屬性嗎?」他把薑湯送到她嘴邊。「我娘就是喜歡熬湯燉補,什麼涼補熱補,把我們四姐弟補得肥肥胖胖的,所以對食材的屬性,我也知道不少。」
「有娘真好。」她自己捧起大碗,慢慢啜飲著。
「你娘親不煮東西給你吃嗎?」
她沒有回答,一口又一口喝完那悔碗大的薑湯,一邊喝著,額頭也一邊滲出細微的汗珠,辛辣的姜味刺激著她的眼皮,眼睛也紅了。
她正打算起身把碗放回桌上,他主動接過去,問道:「身體熱起來了嗎?」
「熱了。」
他摸上她的手掌,皺眉道:「還不夠熱,上去坐好,我再幫你調理調理。」
「我穿著皮襖,蓋上棉被就不冷了。」
「我都退了房,打算犧牲睡眠來救你,你還不領情?」
「我都是這樣子御寒的……」
「這樣子你一輩子永遠畏寒。」凌鶴群脫掉鞋子,準備跳上床。「你的體質寒弱,你爹會武功,為什麼不教你練功調養呢?還有當娘的也應該關照女兒的身體,老是生病是不行的啊!」
柳湘湘低了頭不說話,他以為她沒聽清楚,又道:「你爹娘到底是怎麼養你的?竟把你養成一個病娃娃!」
「我天生體弱,我娘……死了……我爹又很忙,我一兩個月才看到他一次。」她聲音像是來自好遠的天邊。
有生以來,凌鶴群第一次發現到什麼叫作「說錯話」,也是生平第一次,他語塞辭窮。
柳湘湘背對他坐著,長髮垂在她瘦削的肩上,使她的身形更加纖弱,空氣彷彿也變得冰冷,慢慢地凝結……
「哎!」她先出聲了,語氣帶著一絲興奮。「你不是要幫我調理嗎?你幫我運氣,我也可以運行剛剛學到的心法,快點開始呀!」
「喔!」他總算收起不知所措的心情,雙掌抵住她的背部。「開始了,聽我的口訣運轉氣息。」
一個時辰後,柳湘湘畢竟功力不足,在溫熱的氣流運行之下,她還是睡著了。凌鶴群摸向她的手掌,已感覺到她掌心的暖意,但是指尖仍然冰冷。
再偷偷摸向她穿了厚襪的腳掌,一股透心涼從布襪散了出來,他不禁搖頭輕歎。「病娃娃底性太寒,一時半刻也轉不過來的。」
正打算扶她躺下,一看到床上的薄被,他又是搖頭,心想,這條被子對一般人綽綽有餘,對她卻仍是不夠保暖。
他不再顧慮其他,稍稍挪動身子,背靠牆壁,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拉上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他心無旁騖,大掌包住她一雙冰涼的小手,聞著滿懷的藥味,一覺到天明。
*** 臘淚滴盡,柳湘湘也是一覺到天明。
她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無論是盛暑或是寒冬,她常常在半夜被凍醒,醒了之後總是無所適從,只好呆呆地看著臘燭,直到看累了,眼睛花了,這才昏昏沉沉睡去。
真暖,這床被子實在太暖和了,她用臉蛋蹭了蹭被面,又把頭埋入被窩裡。
「喂!你會悶死自己的。」有人把她拉開來。
「你去備馬,我再睡一會兒。」
「你壓在我身上,我怎麼去備馬?」
睡在誰身上?柳湘湘立刻驚醒,雙臂用力撐起身子,又讓凌鶴群哇哇大叫:「你壓斷我的骨頭了!」
原來她的手掌正壓住他的胸膛,那衣服上頭掉了些許長髮,她臉蛋驟然轉紅,跳下了床。「你……」
「發什麼呆?快把衣服穿上,不要著涼了。」凌鶴群爬了起來,又是捶肩,又是敲腿。「唉!當了一夜的肉墊子,全身肌肉酸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