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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媽媽……」安垂斯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你想太多了!」他怎能告訴母親他是為了自己的裸畫而和瑟妮兒接觸的?

  「我怎能不想?」蒂娜激動地道,「雖然你從未吐露過半個字,但我們都猜想得到,只有女人才能傷害男人那樣深,當年倘若不是我恰好及時,你早就……就……」她停住,掏出手帕來拚命按眼角。「總之,我不希望你又碰上那種事了!」

  「媽媽,」安垂斯歎氣。「我保證不會再有那種事了好不好?」

  「那就告訴我們,你為何要特地為她留在巴黎?」瑪卡問。

  安垂斯遲疑一下,然後搖頭。「不,我不能。」

  「跟我們回去?」

  「也不行。」起碼在他得到問題的答案之前,他不能回去。

  「好,那讓我們和那女人見個面。」

  「瑪卡,」安垂斯啼笑皆非。「我們只是朋友,請你不要小題大作好不好?」

  「我們不希望再看到你被女人傷害了!」瑪卡非常堅持她保護弟弟的想法。

  安垂斯猛然起身,大大歎氣。「老天,你們到底想到哪裡去了,我並沒有被女人傷害過呀!」

  「那麼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安垂斯瞥她們一眼,轉身走到落地窗前停住,背對著她們望著外面,不語。

  瑪卡緊跟在他身後。「是為了女人沒有錯吧?」

  安垂斯依然不吭聲。

  「她背棄了你?」

  「……」

  「腳踏兩條船?」

  「……」

  「你愛她,她不愛你?」

  「……」

  「我知道了,是……」

  「她死了。」

  「咦?」瑪卡驚呼。

  徐徐轉回身來,安垂斯面無表情地看著瑪卡。「她死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瑪卡頓時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怎樣也沒想到竟是這種無法挽回的悲傷。

  「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安垂斯閉閉眼,又轉回去面對落地窗。「你們想知道?好,我就告訴你們。」

  但他並沒有馬上開始述說,在望著天際白雲失神了好一會兒後,他才開始回述那段令他心痛無比的往事。

  「十二年前……」

  第二章

  一提到德國,自然而然想到萊茵河,還有黑森林,那漫山遍野、蓊鬱參天的冷杉樹、針葉林,葉色墨綠得發黑,濃密得不見天日,遠遠望去彷彿籠罩了一層黑幕,但不是令人厭惡的暗黑,而是透著油綠和明亮的黑,看上去穩重而舒適,讓人感到和諧與踏實,處身其中,心靈也不由自主地沉澱下來……

  「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身體借給我?」

  他的身體?

  不是在問他吧?

  乍聞這種曖昧的言詞,安垂斯不由得抽了口氣,方才沉澱下來的心靈霎時又被掀起驚濤駭浪,他駭然睜開閉目打盹的紫色瞳眸,瞪住那位蹲在他身邊俯視他的東方少女,差點沒嚇壞。

  真的是在問他!

  「我的……身體?」他聽錯問題了,一定是。

  「是的,你的身體,可以借給我嗎?」

  沒有聽錯!

  錯愕的又瞪了半天眼,他才收回枕在腦下的雙臂,徐徐坐起躺在草地上的身子,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替少女的父母好好訓斥她一下,但就在他剛打開嘴之際,眼角餘光恰好掃見她抱在懷裡的素描本,再見她一臉單純的期盼之色,毫無猥褻之意,這才恍然大悟對方的意思。

  她想畫他。

  「這……恐怕不太好,」他遲疑地說。「我們並不認識……」

  一般人對德國人的印象是冷漠刻板,特別注重規則和紀律,這點在他身上可以得到充分印證,他天生就是個嚴肅拘謹的德國人,不喜社交又拙於言詞,尤其是在異性面前,更是拘謹得近乎害羞,以至於他到現在大學都快畢業了卻還沒有交過半個女朋友。

  雖然他那位法國籍的母親對此深感不以為然,因為五位兄弟姊妹裡唯有他是這種典型的德國人個性,不過他自己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畢竟,他是德國人,德國人有德國人的個性,哪裡不對了?

  「廢話,我們是第一次見面,當然不認識!」

  「所以說……」

  「好好好!」少女很誇張的歎了口氣。「我是台灣來的中國人,弗萊堡大學藝術系,中文名字是畢宛妮,你也可以叫我安泥塔,這是我的德文名字,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明明是中國人,為什麼我要叫德國名字?」

  她小小哼了一下表示她的不滿。「你呢?」

  「我?」他愣了一下,下意識脫口回答她。「安垂斯·漢尼威頓,德國人,慕尼黑大學經濟系。」

  「原來是安垂斯,」少女——畢宛妮伸出手。「你好。」

  「呃……」安垂斯看看她的手,也伸出自己的手和她握了一下。「你好。」

  「好,我們認識了,」畢宛妮愉快地說。「現在,可以把你的身體借給我了嗎?」

  他呆了一下。「這……為什麼一定要我?」

  「因為你是我至今為止見過最美麗的男人!」

  畢宛妮的語氣很認真,不像在說謊,但安垂斯一個字也不相信,於是,他沉穩地自草地上站起來,換他高高在上地俯視她,以加強他接下來要告誡她的話。

  「無論是為什麼理由,你都不應該說謊!」

  他是德國人,德國人最講究實際,不流行自我陶醉,他自己的長相如何自己最清楚,好看,他承認,但,最美麗的男人?

  不,那種名詞輪不到他來背。

  「誰跟你說謊!」畢宛妮很生氣的瞪起了眼,也跟著起身,「你看!你看!」氣唬唬的把素描本攤開來給他看。「你不覺得你很美麗嗎?」

  安垂斯非常吃驚,因為整本素描本裡滿滿都是他,各種姿勢、各種表情、各種動作,在旅館裡、在湖邊、在森林間,在散步、在沉思、在打盹,在進餐,雖然僅僅是簡單的幾筆鉛筆素描,卻異常傳神的將他內在與外在所有氣質與風采盡皆流露於畫紙上。

  看來從他到這裡的第一天起,整整十天裡她都在偷偷畫他,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特地跑來問他可不可以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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