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麗,相信我一次,拜託你。要是我覺得她有一絲絲可能會做這種事,難道我還會不願意把她抓到局裡問話?」
我歎氣。他總是把話說得讓我沒有存疑的空間,他很快就發現箇中秘訣。
「但那是個嫉妒我的人,」我說。「媽說得對,我也說得對,這一定是私人恩怨。」
「我贊成。」他站起來開始脫衣服。「但現在已經三更半夜,我好累、你也很累,等頭髮分析出來我們再來談。到時候就知道我們找的人是真的黑髮,還是為了偽裝才染黑。」
他說得沒錯,我累了,所以暫時決定他後來說的話也是對的。我脫掉衣服爬進冷冷的被單裡。他把空調定到二階段低溫,關了燈,跟我一樣爬進被單裡,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說累了根本是在騙人。
第二十七章
那天夜裡我又夢到紅色賓士車。這次夢裡沒有橋,只有一個女人站在車前用槍指著我。不過她的頭髮不是黑色,而是淺棕色,就是有點接近金髮又不算的那一種。最怪的是,車停在我和傑森剛結婚時住的公寓前面。我們沒在那裡住多久,差不多一年左右就買了房子。我們離婚的時候,我自願把房子和相關費用都讓給傑森,換取開設好美力要用的資金。
雖然那女的用槍指著我,在夢裡我一點都不害怕。我比較生氣她做這種蠢事,而不是害怕。最後我下車走開,這證明夢境有多蠢,因為我絕不可能拋下我的賓士。
我滿腹疑惑地醒過來,剛醒的人不該有這種感覺。我還沒下床,不該有讓我疑惑的事情發生。
房間裡超冷,我擔心一下床屁股就會凍傷。我不懂懷德為什麼喜歡把冷氣開到那麼強,難不成他有愛斯基摩血統?我抬起頭看時鐘:五點五分。鬧鐘還要過二十五分鐘才會響,但我已經醒了,沒道理他還繼續睡,我戳戳他的腰。
「噢。好痛,」他昏昏地說完翻個身,一隻大手揉著我的小腹。「你沒事吧?又作惡夢了?」
「沒有,我作夢了,但不是惡夢。我醒過來是因為房裡冷得像冰櫃,我不敢下床。」
他抱怨著伸懶腰,哼了一聲,然後看看鐘。「還不到起床時間,」他又埋進枕頭裡。
我又戳他。「該起床了,我有事情要想。」
「我睡你想,不行嗎?」
「不行,都怪你晚上非把房間弄得快結冰不可,而且有杯咖啡我會想得比較清楚。請你去把空調調高,讓我解凍,而且下床的時候順便拿件法藍絨襯衫或其他衣服給我穿。」
他又哼了一聲,用力翻成平躺。「好啦,好啦。」他小小聲嘟嚷著下床到走廊去,樓上的溫度調節器在那裡。沒幾秒風扇就停了。空氣還是很冷,但至少不會吹來吹去。接著他回房裡,伸手到衣櫃很裡面的地方抓出一件長長的深色東西。他扔過來給我之後又鑽回被單裡。「二十分鐘以後再見。」他含糊說完又立刻睡著了。
我抓著那件長長的深色東西包住自己。那是件睡袍,舒服又厚實。我下床站好的時候,厚重的下擺落到腳踝邊。我繫緊腰帶踮著腳走出房間——我不想吵醒他——把樓梯間的燈打開,免得下樓的時候跌斷脖子。
咖啡機設定在五點二十五分自動啟動,但我不想等那麼久。我扳下按鈕,小紅燈亮起來,機器開始發出蒸汽與冒泡的聲音,表示救兵即將抵達。
我從櫃子裡拿出杯子站在那裡等。我赤腳踩著冷冰冰的地板,腳趾都蜷了起來。等我們有孩子,懷德一定得改掉這種晚上把冷氣開到超冷的毛病。
我心裡一陣輕飄飄,就是那種雲霄飛車剛衝下最高峰的感覺,還充滿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我覺得好像同時活在兩個世界:真實世界與夢想世界。從第一次見到懷德開始,我的夢想就是他,但我失去了大好良機,也早就接受現實。現在突然間,夢想世界變成也是真實世界,我一時間很難適應。
短短一星期的時間一切都變了。他說他愛我,他說我們要結婚。這兩件事我都相信,因為他跟我父母也說過同樣的話,還有他母親跟整個警局。不只這樣,要是他的感覺和我對他的感覺有絲毫相似,我也可以理解一開始他為什麼會打退堂鼓,因為真的會讓人不知所措。
女人比男人懂得處理這種事,因為我們比較堅強。到底大部分的女人從小到大都期待著懷孕生子。仔細想想懷孕對女性身體的影響,就會覺得女人願意讓男人靠近她方圓一哩內真是太神奇了。
比起女人所受的苦,男人只因為每天都要刮鬍子就哀哀叫,請問一下,這不叫柔弱嗎?懷德只因為覺得我難搞,就白白浪費了兩年。我才不難搞,外婆才難搞,不過她練習太多年了,早已揮灑自如。希望我到她那個年紀時能跟她一樣。我現在只是個凡事講理的成年女人,自己經營生意,同時相信平等互重的愛情。不過有時所有人的重心也都在我這裡,例如說我被槍打傷或懷孕的時候。但這些都是特殊時刻,是吧?
滴進壺裡的咖啡已經夠裝滿我的杯子了。感謝老天發明了自動斷電咖啡機。我拿出咖啡壺,只有一小滴落在保溫板上。我倒好咖啡,把壺塞回保溫板上,靠著櫥櫃開始沉思剛才夢裡讓我疑惑的事。
我媽昨天晚上——其實只是幾小時前——所說的話引發一連串的思緒。問題是,這些關鍵還不能連結在一起,所以技術上說來不算一連串,因為要環環相扣才能成串,可是個別關鍵已經完成了,只等著有人把一切結合起來。
重點是,她說的話我差不多都想過,但實際說出來就是不一樣。而且她還回溯到那麼遙遠的過去,遠在我高中時代,康曼玲因為我已經是啦啦隊長又當選畢業舞會皇后實在太不公平而大吵大鬧的事情,不過康曼玲反正也選不上,因為她長得,怎麼說,實在有點抱歉,但她對自己信心十足,認定我是她唯一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