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聽見他聲音的時候我在辦公室裡,他在門外跟一群警察說話,所以在見到他之前我還有一點時間準備。
沒錯,我們交往過,白懷德隊長跟我。兩年前我們約會過──準確說來,三次。他是最近才升上隊長的,不超過一年吧,當時他還是組長。
不知大家有沒有那種經驗,當你認識某個人,全身的直覺、所有的荷爾蒙都猛然驚醒,對著耳邊偷偷說:「噢,我的天,就是他,他就是真命天子,趕快逮住他,現在就上!」從第一次見面打招呼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我們之間的化學作用實在不可思議。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他母親介紹我們認識的,她那時是好美力的會員──只要看到他,我的心就會小鹿亂撞,也許他的小鹿沒有亂撞吧,可是他看我的專注神情,就是男人看到非常、非常想要的東西(可能是女人或寬螢幕電漿電視)時的眼神,我們之間急速升高的感覺,讓我覺得有點像被電到。
現在回想起來,我很肯定蟲子飛進捕蚊燈的時候,一定也有類似的感覺。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在騷亂的期盼中度過。我們第一次接吻就充滿爆炸性。我沒有在第一次約會就跟他上床是因為(一)那實在太隨便,(二)我沒有吃避孕藥。我不想這麼說,但原因(一)比原因(二)作用更大,因為我躁動的荷爾蒙早就全在尖叫:「沒錯!我就是要他的孩子!」
愚蠢的荷爾蒙。它們至少該稍微等一下,看看事情的發展,再來跳求偶之舞。
我們的第二次約會就更火辣了。接吻變成彼此上下其手,兩個人的衣服幾乎都脫光了。我喊停的原因請見上述原因(二),雖然他有保險套。但我不信任保險套,因為我跟傑森還是未婚夫妻的時候有一次套子竟然裂開,害我膽戰心驚地等了兩個星期,直到大姨媽如期到訪。我的結婚禮服已經做好最後修改,要是我的肚子開始變大,老媽一定會把我轟死。通常我不太擔心挨老媽的轟炸,因為她一定可以把一切都搞定,可是策劃那麼盛大的婚禮,會讓神經最堅強的女人也抓狂。
所以,我是不用保險套的。偶爾用也只是拿來玩而已,大家都知道我在說啥啦。我誠心誠意打算從那次的經期一過就開始吃避孕藥,因為我可以預見赤裸裸的白懷德會在我的未來佔很大、「很大」的一部分。我只希望撐得夠久,讓避孕藥有時間發揮藥效。
我們第三次約會的時候,他卻像得了焦慮症,很不專心、一直動來動去、不停地看表,好像等不及想從我身邊逃開。約會結束的時候他勉強在我唇上一點,接著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沒有說「再聯絡」或跟我在一起很開心之類的客套話,總之啥也沒說。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那個混蛋。
我氣炸了,兩年下來怒火還沒有熄滅。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跑掉,放棄這麼特別的好事?要是他對我沒有同樣的感覺,就不該脫我的衣服。沒錯,我知道男人就是會做這種事,老天保佑他們,然而青春期都過了,他們處理情慾的方式應該有所提升,少年時代的淺薄至少可以……不那麼淺薄吧,我想。要是他離開我,只是因為我兩次都沒有讓他得手,那我還是忘了他比較好。我後來也從沒打電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因為我實在太生氣,怕控制不了自己。我本來想等冷靜一點再打給他。
兩年的時間飛也似地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打。
這就是當那六呎二吋的龐大身軀走進我在好美力的辦公室時,我的心理狀態。他的黑髮稍微長了一點,但那雙綠眼睛一點也沒變;觀察入微、聰明而犀利、絕對的堅持與強悍,那種當警察必須具備、而如果沒有最好趕緊另覓高就的堅持與強悍。他堅定的警察眼光掃過我,變得更加銳利。
見到他我很不爽。我想踹他的小腿,要不是知道他一定會以攻擊警員逮捕我,我早就出腳了。於是像所有自尊自重的女人一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不認識他。
「百麗,」他走過來站在靠我太近的地方。「你還好吧?」
關他什麼事?我做出驚訝又有點防備的表情,就是女人發現陌生男子太接近、太親密時的那種表情,暗中把椅子稍稍挪開一點。「呃……沒事,我很好。」我淡淡地說,一面悄悄換上一臉困惑的表情望著他,就好像我似乎記得他的臉、可是無法從腦海中找出這張臉的名字。
我沒想到會在他的綠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盛怒。「懷德。」他簡短地說。
我又往後退了一點。「你說什麼?」(譯註:懷德之原文Wyatt,聲音類似What)我靠向旁邊看了看他身後,像是要確認還有其他警察在場,萬一他突然動粗我只要叫一聲就會趕來保護我──說真的,他看起來一副真會動手的樣子。
「我是白懷德。」這幾個字像鉛球一樣從他緊繃的嘴裡落下。他可能覺得我的小小猜謎遊戲一點也不好玩,但我可開心得很。
我無聲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嘴唇輕輕動一下,臉上接著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喔!喔!我想起來了。真抱歉,我就是記不住名字。你母親好嗎?」
白太太騎腳踏車摔在家門口的人行道上,摔斷了左鎖骨還有幾根肋骨。她的會員資格在休養時過期了,後來她沒再繼續參加。
聽到我想起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他母親,他顯然沒有更高興。不然要怎樣,難道我會撲進他的懷中,歇斯底里地大哭或求他與我復合?等著吧。莫家的女人才不會這麼沒用。
「她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最讓她難過的不是摔斷了骨頭,而是她不能像以前那樣跳起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