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歸程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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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你根本可以不必工作。」他說。

  「是,我並不熱衷,隨時可以放手,」她很肯定地說:「但完全不工作,又太寂寞。」

  「你寂寞?」他直視她。

  心中一陣震憾,她說溜了嘴,是吧!寂寞是個人的內心感受,連堅也未必知道,她竟說溜了嘴。

  「總有一點啦1」她胡亂的帶過去。「主要的是在工作中可以肯定自己!」

  「你還需要肯定自己?」他笑了。很動人的笑客——不能否認,在今天他仍是個十分動人的男人。「所有同學中你最成功。」

  「成功不能只看表面。」她搖頭。

  「表面已經夠炫目了,」他說:「我很羨慕你!」

  她再搖搖頭,不想談這麼多自己。

  「說說你目前的生活,一定很多彩多姿。」她說。

  「常常在台北、香港.美國三個地方飛來飛去,到了每一處都寂寞。」

  「會嗎?」她突然記起了一個傳說,是關於他的,說他買定了一大疊機票;為了追某空中小姐,不惜陪著那小姐當班,到了一處又一處,終干打動了那小姐的芳心。「你那些空中小姐呢?」

  他睜大了眼睛,一定意外連她也知道這些?

  「都要成人家的女朋友了,」他不在意的攤開雙手。「年輕時還可以跟著到處跑,今年三十九,我比你大六歲,對嗎?老了,跑不動了!」

  他還記得比她大六歲,他還記得!

  「那傳聞是真的了?」她笑。「居然有興趣做個國際浪子,很意外!」

  「不必意外,當年第一步走錯了,再做什麼都不怎麼對,」他搖頭。「卓爾,你得負點責任!」

  「我——」卓爾又驚又怒——又有莫名的心跳。「又胡扯,你的事我負什麼責?」

  「你心裡明白1」他盯著她不放。

  她垂下頭——立刻又抬起來。事情已過這麼多年,大家都有家庭子女,她不必心怯,不必!

  「我並不欠你什麼,畢群。」她半開玩笑。

  「當然。所以你今天看來比以前更漂亮。」他笑。」十六年了,你怎麼保養的?」

  「我才三十三,並不老啊!」她叫。

  「是大女人,神情還像當年的小女孩!」他凝視她。

  「你說——什麼?」她臉紅了。

  這些年來沒有人再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堅也不曾。堅是內向保守的人,即使有這些話也放在心中,不會說出來。這話——令她有異樣的感受。

  「哎——我的車在外面,要不要出去兜兜風?」他很有分寸,永不過分。

  「不了,來了太多次LA,這個城市對我沒有吸引力。」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她不想跟他一起外出,說不上什麼具體原因。她覺得以目前各人的情形來說,能意外的見一次面已足夠了;再有什麼牽扯是多餘的。

  「你結婚初期是住紐約的,」他說:「你喜歡紐約?」

  「我喜歡東方,」她搖頭。「往紐約是因為堅的工作。」

  「堅?」他眼光一閃。

  「我先生徐堅白。」她立刻說。

  「我見過徐先生的照片,在香港和台北的報紙上,」他半真半假的。「你們夫婦都是名流!」

  「你開玩笑!」她笑得勉強。「堅是打工的!」

  「多少人想一輩子也打不到他那種工,」他搖搖頭。「他看來很年輕,怎麼爬上去的?」

  「也不太年輕,三十七歲了,」她笑。「他中學畢業就一直在美國唸書,後來進了公司,做了幾年再被派回亞洲,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他說:「說的如此輕描淡寫,世界上有那麼容易的事?」

  「他工作很認真,很努力,她終於說:「他也從沒忘記進修,所以跟得上時代吧!」

  「他是個難得的男人,至少你心目中這麼認為,是不是?」他問得很特別。

  「當然!」」她回答。然後心中一怔,為什麼要跟他談堅?這完全沒什麼道理的。「你——什麼時候回去?」

  「晚上——有可能一起晚餐嗎?」他聲音中有太多的真誠。「我是說——我和你。」

  「不行,我答應堅和小寶一起吃!」她反應迅速的。「你——也可以一起!」

  「這樣方便嗎?」他問得十分可惡。

  「事先沒有告訴他,或者——下次吧!」她很自然的。

  「下次。」他點點頭。「不過,下次我希望有機會單獨陪你吃一次晚餐。」

  「為什麼要單獨?」她忍不往問。

  「沒有原因,」他黑眸中光芒動人。「我只是這麼嚮往和希望,那麼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而且——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1」她說。

  「下次說!」他望著她。「卓爾,你幾乎連身形都沒有改變,我記得你以前有件粉紅色裙子,還有件同樣的短短小外套,很漂亮!」

  啊!那套粉紅色衣裙,她怎會不記得呢?那是父親送的十七歲生日禮物,第一次穿它就是——就是和畢群去參加舞會,那一套衣服實在很漂亮,她真的記得;

  「我幾乎不記得有那麼一件衣服了!」她努力使自己笑得自然些。

  「你該記得,我們那夜一起在台北空軍新生社跳舞,是你生日,樂隊還為你奏生日歌,」他真是完全記得。「你還告訴我,那套衣服是你父親出任務,到菲律賓克拉克空軍基地的PX(美軍眷屬福利社)買的!」

  「你記那麼多以前的事做什麼?」她搖搖頭。突然有個感覺,今天他來——不是只為順便看看她這麼簡單。

  「不是我要記得,它們根本就一直在我心裡.腦裡,」他慢慢地說:「有些事——一是沒辦法忘記的!」

  她有些色變,他來,他說這樣的一大堆話是為什麼?

  「不能忘記也過去了,是不是?」她只能這樣說。

  「記不記得我那個破提琴?三百九十九塊台幣買的?還在,我還在用。」他轉開話題。

  「我記得你以前愛拉小夜曲、流浪者之歌。」她說。

  「今天我拉『梁祝』,」他微微搖頭。「因為現在我比較懂,也比較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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