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拿著鞭的手,想用鞭柄抬起他的臉。
才剛剛伸到他的下巴底下,就見他突然抬起頭來,污濁的臉已經看不清楚五官,但她還是可以分辨出他臉上正帶著一抹笑容。
「終於來了個正主兒,我等你很久了,朱高燦。」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朱高燦──芙蓉公主一驚,整個人向後退。
「因為我一直非常想見一見這名滿天下,卻又難得一見的統領大人。」
「是嗎?」她冷笑一下,「我也很想見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祁月教教主大人。」
「那麼見到了又如何?」
這個男人雖然面容憔悴,說話的聲音卻依然清脆有力。
「見面不如聞名。」朱芙蓉牙尖嘴利地嘲諷他。
「統領大人看起來如此纖弱,也是見面不如聞名呢。」他也毫不遜色,立刻反唇相稽。
「現在還有心情說笑?!我還真是佩服閣下呢。」朱芙蓉惡意地用鞭子碰了碰那吊著他的鐵鏈,「你只需交代出祁月教與惠帝之間的關係,我可以奏請父皇放祁月教一馬,否則的話……」
「否則怎麼樣?」他雙眼閃爍地看著她。
朱芙蓉漸漸適應地牢裡昏暗的光線,已經可以隱約看出眼前這個人的本來面目,他滿面污穢之下是一張五官清秀堪稱美麗的臉,不知道洗去髒污後會是怎樣的光彩照人。
江湖上人人都說這位祁月教主姿容秀美,妍色艷麗,真的是這樣嗎?她上下打量著他,一身的傷痕狼狽不堪,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死去一樣。然而他的眼裡卻找不到懼怕與恐慌,只有全然的鎮定,她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輕蔑的嘲笑。
他看不起她,就算他被關在這裡,被拷打得不成人形,卻依然看不起她!
這個認知讓一向以冷靜自持的她不禁怒火中燒。「否則我就要領兵踏平祁月教。」
「哼,朱高燦,等你有本事能留住我再說吧!」他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就像變戲法似的,一隻手突然從鐵鏈中掙脫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有一種武功叫縮骨功嗎?」
「你……」朱芙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原本該被吊在半空中的人,此時卻如同鬼魂一樣向她走來,她伸手一揚,一道銀光從袖中射出。
「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他伸手接住她最引以為傲的情牽一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武器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情牽一線。」他說時,兩指一掐,硬生生地將那柄小刀掐成兩段,「真是個纏綿的名字,有點不像男人所用的武器。」
「混帳,我要殺了你。」聽見他用譏諷的語氣說出那句話,朱芙蓉立刻雙手齊揚,一時之間彷彿黑暗之中行千萬條銀蛇從她手中飛出。
「太晚了。」他笑了一下,絕艷的笑容看起來帶著七分鬼氣。
此時,外面突然響起猛烈的爆炸聲,讓她不禁停下動作,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做了什麼?」她顫聲問道。
「世間因為有了火藥才發明火銃。」他看著她說。
天花板嘩的一聲破了一個大洞,陽光從洞口毫無遮掩地灑了進來,塵土喧囂過後,兩個人隔著碎磚瓦對看著。
朱芙蓉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的臉,面容俊秀自不必說,他最與眾不同的就是眸子極淡,琥珀般的顏色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我要走了。」
「你休想。」朱芙蓉自衣袋內拔出火銃對著他,「你以為你可以快得過它?」
「何不試試?」他輕蔑一笑。
她的手指正準備輕扣扳機,就看到他如同一縷輕煙飄到她的面前,身形閃動間,一條白紗已經纏上了火銃。
啪的一聲,火銃瞬間落到了他的手上。
「過於依賴外力是學武之人的大忌。這個就送給我吧!」彷彿是炫耀一般,他舉起火銃點在她的腦袋上。「我要是按下去會怎麼樣?」
「我死了,你也會死!」她毫不畏懼地瞪著他。
果然是個極漂亮的男人,就算是現在,他依然如蒙塵之珠一樣,灰塵下的容貌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與壓迫感。
「沒錯。」他笑了起來。
朱芙蓉承認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笑容,這樣睥睨一切、目空一切的笑容。
與其說這是個充滿霸氣的笑容,不如說它空靈到了極致,他的眼神雖然看著她,但焦點卻不知落在何方。
他的薄唇輕揚,好像笑得越發開心,聲音像一條冰冷的蛇鑽進了她的耳朵,「所以,我的護身符,你還在等什麼呢?」
突然一緊,他的手臂牢牢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腦袋被那支銀色的火銃指著,任誰在這個情況下都不會亂動的。
那可是洋人送給她的火銃,她當然知道它的威力,不管你是金鐘罩還是鐵布衫通通沒有辦法抵擋。
被他掐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她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狼狽過。
「你今天對我的所作所為,他日我必定十倍奉還!」朱芙蓉在他的挾持之下,恨聲怒道。
「拭目以待。」他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吐息噴在她的耳朵上,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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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了你!」朱芙蓉尖叫一聲從床上坐起,她劇烈地喘息,冷汗直流,衣服全貼在身上,讓她極不舒服。
值夜的宮女大概是聽到了她的尖叫,跪在帳子外慌張地問:「公主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為您傳御醫?」
「不必了,我只是作了個惡夢。我想要沐浴,妳下去準備吧。」她勉強地壓下喘氣聲,鎮定淡然地吩咐。透過繡著繁花的帳子,看到宮女那紅色的衣裙漸漸隱沒在夜色中,她才緩緩躺下。
她又作了那個夢,那個該死的、有關於兩年前自己一次可恥失敗的那個夢。
她總是不斷夢到,被那個可怕的人強摟在懷中,被自己的武器抵著腦袋,生和死操縱在別人手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