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裡,那些蘇格蘭人無所顧忌地大吵大鬧,弄得金白利根本無法休息。忍無可忍的她去向店主抱怨了三次,可無濟於事,那夥人根本不聽。幸好她父親沒在場,否則依他對蘇格蘭人的痛恨程度,非得鬧出點什麼亂子來。
第二天早晨,金白利在大廳裡碰到那伙蘇格蘭人中的一個,極度的憤怒使她再也無法克制,衝著那人劈頭蓋臉地狂罵起來。可憐那傢伙眼睛都還睜不開,就懵裡懵懂代他的朋友挨了一頓罵,等她痛痛快快地出完了這口惡氣,轉身要離開時,又聽到了那夥人在她身後肆無忌憚地狂笑,似乎是在嘲笑他們的同伴,也似乎是在向她示威。
幾個小時後,當她重新上路時,不覺驚訝自己剛才的行為。她本是很少發脾氣的。當然這也難怪她,旅途的疲憊很容易使人脾氣暴躁。
新來的女僕瑪麗一路上根本幫不上忙,她似乎比金白利還嬌氣。每當車子有點顛簸,或是因事、因天氣原因暫住客棧,她就不停地抱怨,嘮嘮叨叨,實在讓人受不了。其實她休息得比金白利好得多。她倆同住一屋,晚上她一躺倒就呼呼大睡,跟豬一樣不易驚醒。
但這些都還不算太糟。更狼狽的是,金白利得了感冒,她不停地打噴嚏,鼻子被擦得像櫻桃一樣紅通通的,再加上車子不停地顛簸,她頭痛欲裂,睏倦難熬,即便如此,為了給公爵夫婦留下個好印象,她也只好在車中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終於到了謝靈·克羅斯府邸。衣著華麗的男僕扶她下了車,一扇扇門都朝她敞開著。金白利默默祈禱他們能直接把她帶到房間裡歇口氣,等恢復了精神再去見尊敬的公爵夫婦。可很不幸,羅思斯頓公爵夫人已站在門口迎接她了。
乍一相見,兩人都愣了一下。金白利沒想到聖·詹姆斯的新婚妻子會這麼嬌美。其實她應該想得到。十年前她遇到公爵時,他年方二十,風華正茂,那時金白利雖然還是個女孩,對這些事兒不太留意,但也認為公爵是個美男子。這樣的人當然要娶個美麗動人的妻子啦。
梅根·聖·詹姆斯確實是個美人兒。儘管現在紅銅色頭髮並不時髦,但與她那楚楚動人的臉龐相配,就顯得格外迷人。深藍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溫和,似乎蘊藏了無限柔情。生了孩子後,她的身材基本保持原樣,依舊苗條勻稱,線條優美。
與她相比,金白利簡直就可以說是邋遢了。在她生活的諾森伯蘭郡,從來沒有流行過什麼高檔服飾,加上她剛脫去孝服,現在穿的衣服還是幾年前的。為了御寒,一路上她穿著厚大的羊毛外套,等一位男僕幫她脫下外衣,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又鬆又垮,式樣陳舊。
梅根一開始有點驚訝,等她回過神來,發現這女孩衣服雖不時髦,卻還得體,新式髮型也還不錯,略帶紅色的鼻子反而讓她看上去精神些。她算不上壓倒群芳的美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每一位女子都能受到上帝的特別恩賜。
情況還不算太糟,至少金白利小姐不是個醜八怪。想到這,梅根鬆了口氣。雖然金白利·理查德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相貌平平,但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很耐看,似乎還挺動人。當然要讓她找到一位稱心如意的丈夫,還得花點時間,費點工夫。
就在這時,金白利重重地打了個噴嚏,聲音響得嚇人,讓人難以忘記她的這副狼狽相。更糟的是,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手絹忘在了馬車裡。正當梅根朝她微笑,臉上現出兩個迷人的酒窩時,她卻覺得鼻涕開始往下流。由於來到新環境深感不安和緊張,再加上勞累造成的頭昏眼花,她甚至都沒去太多地考慮這尷尬的場面。
「著涼了嗎?」梅根問道:「不好意思,這兒的天氣實在太糟了,可沒辦法,我們只好一直這麼受著。」
這時,金白利才注意到梅根的笑容,體會到女主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憐憫。她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她想自己要是這時候說話一定不會中聽,為了不至於失態,最好待會兒再說。加上旅途勞累,她思維已不再敏捷,沒頭沒腦地便說:「尊敬的夫人,我馬上就回來。好像我把東西忘在馬車上了。」
沒作任何解釋,也沒給梅根任何阻止她的機會,她趕緊轉身想去開門。她以為瑪麗正在招呼著卸行李,馬車還停在外面。
可是,她剛打開門,一隻正在敲門的大拳頭差點砸在了她的額頭上,好在她躲得快才沒被打中。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攝人心魄的年輕男子,他個子很高,將近有七英尺,非常英俊。
這人長著一頭深赭色頭髮,怕被風吹亂,頭髮紮成了一束。一道陽光閃過,將他的頭髮鍍上了一層金紅。他身材高大,體格魁梧,兩條腿又長又壯,寬闊的胸脯厚而結實。他淡綠色的眼睛原本是含著笑的,但因金白利老在盯著看,他有些不悅,笑意也消失了。
「小姐,別呆望著,你就不能站開點,讓我進去?」
他的略帶蘇格蘭口音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聽起來很悅耳。他語氣有點不耐煩,大概是不想叫人盯著他看。金白利從未見過那麼高大帥氣的男人,她想這肯定應該是羅思斯頓公爵了。
她癡癡地站著,忘了說話也忘了動。就在這時,她感到嘴唇上有東西在往下流。啊,那鼻涕已經等不及了,還沒找到手絹的她本能地抬起衣袖揩了一下。哦,那可是小孩子常有的動作,可一位妙齡女郎也這麼做了,沒有比這更糟的了。但她甚至都沒意識到這點,直到那男人嗤笑了一聲,她才如夢初醒。
金白利難堪極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接下來,她只覺得那男人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挪到一邊,為他讓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