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纏繞的她夜晚無法入睡,又聽見慎房內突然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擔心的她硬是撐著虛軟的身體走了過來。
「我不是叫妳別下床嗎?」看見恩心緊靠著牆壁的虛弱模樣,慎暗罵自己的粗心。他皺著眉靠近她,將她抱到自己的床上,氣憤她老不顧自己的身子。
恩心心疼地看著慎眼眶裡的血絲,歎氣道:「爸爸說,你已經關在房間裡不吃不睡好幾天了。」
慎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我只不過想早點查出妳的病因罷了。」
恩心雖然臉色蒼白如紙,但那雙黑潭裡的珍珠依舊清澈明亮,她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那麼……有結果嗎?」看著他靜默的表情,恩心一點也不訝異地淒然一笑。「沒有,完全沒有對不對?」
「恩心,我只需要再多一點的時間。」
早知道結果的恩心搖搖頭。「慎,你不用自責,這樣的結果我聽過太多遍了,我一點也不訝異。」
害怕她放棄自己,他緊握住她的雙肩。「恩心,一定有方法的、一定有!」
「慎,我知道你一定很難接受,可這是事實,不要再把時間和金錢浪費在我身上了。」
「難道妳要我親眼看妳……」
恩心的眼神變得空洞,聲音雖然虛軟卻顯得平靜。「我會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恩心!」聽見她要放棄,慎忍不住痛心的大吼。
瞧著他痛苦不已的模樣,恩心又何嘗忍心?她心疼他因自己受這樣的痛苦,忍不住落下淚,抓著他手臂逼迫他看著自己。
「慎,聽我說,冷靜下來聽我說。為了我的病,家裡連買菜的錢都快所剩無幾了,要不是靠著村人們的好心,我們哪能熬到今日?」
她頓了頓,又說:「爸爸不聽我的勸,還在四處尋找昂貴的藥材,但你不能跟爸爸一起糊塗啊!我死了,你們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不要因為我的病被我拖累。放棄吧、求求你、放棄吧……」說到最後,她已忍不住哽咽。
慎的一雙眼火紅地看著她,激動的聲音透著無比的惱怒。「放棄?!妳怎麼能狠心說得出這種話?妳又怎麼忍心要我看妳一天天被死亡吞食?我做不到!」
恩心痛苦地閉了閉眼,撇開目光,不忍心看著他。「慎,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但妳不可以現在就選擇放棄,只要還有一絲機會我都要試。所以答應我,妳不會放棄。」他不允許她放棄,大掌抵著她的下顎,強迫她看著自己。
看著他害怕失去自己的眼神,恩心幾乎要跟著他崩潰,卻依舊搖了頭。「我不能、我不能害你們……」
他一聽,突然放開了她。
「慎?」
半晌,他只喃喃道:「我不許、我絕不許。」再望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慎!你要去哪?」
恩心虛軟的身子無法起身,只能眼看著心愛的男子像碎了心般離開自己,留下她和如同她生命般即將燃燒殆盡的燭火。
她何嘗不想活下去?
她只擁有短短十七年的人生,她又何嘗甘心?
第二章
暗夜中,隨著木材聲「啪滋」響起,跟著亮起一簇明亮的火光,男人熟練地升起火堆,坐在岸邊望著夜晚的河水沉思著。
想起心愛的女子勸他放棄她的生命,他就心痛無比。
是的,他的確是束手無策,這樣的怪病他連聽都沒聽過,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碰上的一天。
要是他還在「那個地方」,那裡有更多的醫療設備,或許就可以查出她真正的病因,就算連現代醫學都無法診治她,那麼也還有「那個人」在。
雖然連他也沒見過「那個人」,對「那個人」的真實能力和一連串的傳說也始終抱持懷疑的態度,但……只要自己重新回到「那個地方」,那麼恩心的病就有一絲希望。
他掏出懷中的迷你通訊器,手指猶豫的在紅色按鈕上游移——只要按下這個按鈕,他將從此與平淡生活絕緣,但也許……就能救得了恩心!
在家族裡,他這一輩的青年才俊不少,而他的能力也非特別出眾,甚至壓根不專注於繼承人的訓練,可笑的是這樣的他卻被選上了繼承人的位子?
不要說其他致力於繼承人位置的親戚們無法接受,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
他平生無大志,唯對中西醫學有一股莫名的狂熱,這一生,他原只想在平淡的研究生活裡度過,卻被硬生生捲入家族裡的權位鬥爭。
他累了,所以他選擇逃離。
當家族長老給他一年為限時,他只是笑著搖搖頭,因為那時他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想著心愛女子的憔悴面容,他不再猶豫地按下了紅色按鈕,一陣白光在暗夜中忽明忽滅,通訊器的液晶螢幕上寫著——「歡迎回來,騰霧。」
現在,他已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沒姓氏的「慎」,而是騰霧家族新一代的繼承人——白川慎。
*** *** ***
清晨,灰濛濛的天空稀稀落落地下著細雨。
髮際微濕的白川慎,拖著一夜無眠的步伐緩緩走進屋內,才打開自己的房門,就驚覺昨晚應在自己房裡就寢的女子已然不見,床上空無一物!
「恩心?」白川慎一夜未眠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露出心慌,腳步匆忙地在屋內來回搜尋著。
「恩心、恩心!」
嘶啞低沉的叫喚聲在老舊的屋內迴響著,裡裡外外都不見讓自己掛心的女子,白川慎心裡的不安越見擴大。
昨晚兩人痛苦的爭執還在他心裡迴盪著,而恩心身體已經虛弱無比,她還能走到哪兒去?
難道,昨晚她出去找他嗎?
樓梯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早被白川慎焦急的叫喚聲給驚醒的伊秉勳披著外衣下樓。「慎,發生什麼事了?」
白川慎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眶,心慌意亂地看著他。「恩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