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她起身離去。
瑞克自覺像個大混蛋,望著翠亞的背影,他想起中學時代她對他的愛慕。
不到60秒左右,翠亞回到櫃檯,後面跟著穿著白袍的大個子。他一手指著瑞克。「席瑞克,進來!」他臉色慍怒地推開門,然後砰砰地走向甬道底。「裡面。」
瑞克衝進辦公室,並聽見門在身後砰然關上。
「你什麼意思?竟然跑來對翠亞大吼大叫?我真想把你丟出去!」
瑞克轉身發現尼爾正雙手叉腰,嘴唇緊抿,玳瑁框鏡片後面的眼睛冒著火光。他是瑞克一家人的家庭醫生。
瑞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對不起,尼爾,我離去前一定向她道歉。但是現在我需要你為我解釋一些事。」
「什麼事?」
「告訴我這是什麼帳單。」瑞克將電腦表單遞給他。
藍尼爾開始從頭到尾看一遍,其間曾抬頭瞥瑞克一眼,然後繼續看下去。
最後他終於抬起頭來。「你為什麼想知道?」
「這是我太太的帳單。」
「是的,我看到了。」
「而且是來自於明尼亞玻市某個該死的醫院。」
「我知道。」
兩個男人沉默地面對面。「你知道我的問題,尼爾,D&C是不是我猜的那種含義?」
「它表示dilation(擴張)和curettage(刮除)的意思。」
「墮胎,對嗎?」
尼爾停頓一秒鐘才加以證實。「是的,似乎如此。」
瑞克倒退一步,斜靠著尼爾的桌沿,下巴頹喪地垮在胸前。尼爾折好帳單,雙手垂在身體兩側,聲音軟化下來。
「你一直不知道?」
瑞克徐徐搖頭,消沉地瞪著腳下的棕色地毯。
「我很遺憾,瑞克。」尼爾一手安慰地放在他肩上。
瑞克抬起頭。「這種手術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恐怕沒有。從帳單上的項目看來的確是墮胎,而且這也不是那種不做這種手術的私立或教會醫院。」
瑞克整整花了一分鐘接受痛苦,然後深吸一口氣挺直身體。「好,我知道了。」他疲憊地接過帳單。「尼爾,謝謝你。」
「聽著,瑞克,」尼爾說道。「小鎮的流言向來傳得比什麼都快,而且如果我沒聽錯,你的生活極需要重整。我很樂意和你談一談,你可以隨時打電話來,好嗎?」
瑞克抬起頭,以幾近絕望的神情望著藍醫生,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並在櫃檯前方停下來向翠亞道歉,提議送一條熏鮭魚給她當致歉禮物。
他慢慢地開車回家,情緒落寞消沉。身後的汽車大排長龍,因為彎道無法超車,而他卻一無所覺。結束了,真悲哀啊,尤其是這一擊來結束18年的婚姻更令人傷感。他的骨肉……老天,她像丟掉了件過時的洋裝一樣地拿掉了孩子。
他瞪著高速公路,不知那孩子究竟是男是女,黝黑還是白晰,有沒有他家族的特徵。如果孩子還在,現在早該會騎腳踏車了,更可以騎在父親肩頭,學習辨認海鷗。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的孩子,未來可能是漁夫或總統,也有當爸媽的一天。南茜是他的結髮妻子,卻毫不在乎他的骨肉。他盼了18年,其中九年近乎苦苦哀求,而當他終於懷孕時,她卻無情地殺了那個小生命。
他先到家,又將她的書房收拾整齊。當哀傷逐漸消逝的時候,他的怒火暴升。他獨自收拾行李放上卡車,然後坐在廚房等待。
午後一點左右她回到家,手裡抱著大包小包。
「你看我買了什麼!」她把東西放下來。「那家小店就在——」
「把門關上。」他冷冷地命令道。
她慢慢扭過頭來。「怎麼了?」
「把門關上,坐下來。」
她關上大門,警覺地走近桌子,一面脫下手套。
「哇,你真是怒火沖天哪,我是不是該拿滅火器來呀?」她嬌聲哄著。
「我今天發現一樣東西。」他眼神冰冷地把帳單丟過去。「你要解釋一下嗎?」
她垂眼一看,雙手倏然停住,唯一驚訝的反應只是眉毛一緊,但迅即被傲慢的神情掩飾。
「你翻我的抽屜?」她似乎深感受到侵犯。
「對,我翻了你的抽屜!」他提高聲調,近乎齜牙咧嘴。
「你太過分了!」她摜下手套。「那是我的私人檔案,當我離家時,我希望——」
「別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你這說謊的賤人!」他跳起身來。「你的罪行證據全在上面!」他指著帳單。
「罪行?」她一副無辜受辱的表情。「我去剪個頭髮,你卻擅自翻閱我的私人檔案,現在又指控我是罪犯!」她的鼻子向前探。「親愛的老公,我才應該發火!」
「親愛的老婆,你殺了我的骨肉,我不在乎法律怎麼訂,但在我的字典裡這是犯罪行為!」
「殺了你的骨肉!愛說笑!」
「1986年D&C,帳單在這裡。」
「你為嬰兒著魔了,瑞克,你知道嗎?它使你誇大而且妄想。」
「那就好好解釋一番!」
她聳聳肩,淡淡開口。「我經期不順,所以動月經規則的手術。」
「需要在明尼亞玻市的某醫院秘密進行?」
「我只是不希望令你擔心,而且那時一天就出院了。」
「別騙我,南茜,這令你顯得更卑鄙!」
「我沒有騙你!」
「我把帳單給藍尼爾看過,他說是墮胎。」
她揚著頭,嘴巴緊繃,一言不發。
「你怎能這樣做?」
「我不必站在這裡聽你訓話。」她轉身欲走。
他扣住她手臂。「這一次你逃不了了,南茜。」他怒吼。「你懷了身孕,卻懶得告訴我,逕自決定結束孩子的生命,罔顧我懇求這麼多年!只是——撲!」他揮揮手。「刮除,彷彿刮除某些……垃圾一樣!絲毫不顧我的感覺,現在還說你不想聽這些?」他攫住她的前襟。「你究竟是哪種女人?」
「放開我!」
他揪高她的身子。「你能想像我作何感想嗎?你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