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放下酒杯,對她笑道:「你合格了。」
從這一天起,潔兒便於「維京Lounge Bar」工作,再也沒有回中餐廳當女侍。
第四章
維京號啟航後第十天早上九點,於多明尼加靠岸,停靠兩晚補充物資,於兩日後下午六點啟航,以全速航行橫越大西洋,十天後停靠於葡萄牙奧波多。
入夜後的凌晨兩點,海彧自船艙內走至甲板,海風將那頭張狂的黑髮吹亂,他嘴裡叼著煙,瞇著眼看著沒什麼改變的海景一色。
多明尼加屬熱帶海洋性氣侯,夏季多半從年底開始,明明十二月了,太陽還是這麼炙熟,但入了夜後,海上日夜溫差極大,海風一吹還是會覺得冷。
他已經習慣這種天氣,所以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襯衫以及黑長褲,不畏寒冷地站在船尾甲板上吹著海風。
眼前早已看不見陸地,環視四周,只有一望無際的海洋,他不禁扯唇一笑,想著自己有多久沒上岸了?細數在維京號生活的日子,嗯……有五年了吧?
自從維京號下水航行以來,他便在維京號上生活,再也未踏上陸地一步,連他出生的上海市亦同,或者該說,他很久沒有回家了。
「家?」好看的薄唇扯出一抹譏誚的笑弧,「那不是我的家。」海彧捻熄煙頭,順手彈進垃圾桶裡,將手插進褲袋走向大廳,搭了電梯來到最頂層的LoungeBar。
維京號上唯一營業到凌晨四點的,就只有這間屬於夜店性質的酒吧,營業時間從晚上八點到凌晨四點,通常過了兩點,酒客便會慢慢的離去。
但是他一踏進Lounge Bar,卻意外看見還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消費,他不禁挑了挑眉,走到吧檯,那兒有個為他保留的專屬位置。
一坐下,吧檯內原本彎身不知道在忙什麼的酒保直起身來,他定眼一看,著實楞住了,也恍然大悟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有這麼多人,全是因為她。
「怎麼是你?」
以乾淨布巾擦拭酒杯的潔兒抬眸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未露出牙齒,十足客氣而生疏的職業性笑容。
海彧仔細打量她,看見她身上穿著的制服,已不是中式餐廳的女侍旗袍,而是白襯衫、深藍背心以及同色A字裙,披在肩上的黑髮綰起俏麗的髮髻,臉上畫著合宜的彩妝,很美,看似親切卻又遙不可及。只是她怎麼會在這裡?
「夏丹之前患了急性腸胃炎,我是來代班的,不過Ray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便要我留下來幫忙。」她以平淡的口吻敘述自己轉換工作的原由。「你介意?」她不免懷疑地瞄了他一眼。
他皺起眉頭,暗忖了後搖頭。「你喜歡就好。」其實是滿介意的,就怕她洩露了口風,但又直覺她不是這樣的女孩,他們曾談過,她也願意私下和解,不對外公開影響維京號的商譽,既然這樣,她愛上哪就上哪吧。
「要喝點什麼?」她以對待一般客人的態度對待他,沒有任何的巴結討好。
「你行不行?」他不免懷疑她的技術。「那你隨便調杯酒來試試。」
這裡的酒保都是他高薪從英國、上海的夜店挖角來的,手藝和技術當然無話可說,可她究竟行不行啊?
她精緻的小臉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面對他的質疑也不反駁,只是開始動手為他調製一杯雞尾酒。
她洗淨雙手,取了一隻可林杯注入八分滿的冰塊,置於工作區內,再把Shaker分成三段放在乾淨的紙巾上,底部盛裝冰塊,以量酒器各取一盎司的深色蘭姆酒以及萊姆汁,兩滴紅石榴糖漿,把Shaker的過濾器以及上蓋蓋上,搖蕩至外圍結霜,把液體過濾掉冰塊注入剛才準備好的可林杯,再注入八分滿的蘇打水,少許安格式苦精,以柳橙切片和紅櫻桃裝飾後放在杯墊上,附上調酒棒以及吸管。
他覺得有趣的挑了挑眉,眼眸含著微微笑意。「Planter\'s Punch?你意指我是個拓荒者?」
她竟反問:「你不是嗎?」
他無法克制胸膛中澎湃的熱潮,他很少笑的,但忍不住為她的回答笑出聲來。
被人稱為中國歐納西斯的他,一開始決定投人資金發展郵輪事業時,不少人唱衰他是海家的敗家子,老愛拿他與嫡出的大哥比較。從小他就不多話,不認輸的他只會默默的蠻幹,他從不在父親面前多話,他總是拿出成績來,等著父親對他認可。
只是在父親眼中,他只是個不該存在的人,儘管他再努力,也得不到父親的一個讚賞眼神。
現在他所擁有的海域郵船公司已經是世界知名的郵輪團隊,且成功的打敗歐美百年傳承的郵輪企業,坐擁驚人的海上王國,成為海氏最大的後台,但他仍然得不到父親的關愛。
父親提供無上限的資金讓他創業,但也僅止於此,他的關愛,全給了另一個他冀望的孩子。
他這個拓荒者,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瞭解他,接近他的人都是屈意奉承,沒有幾個是真心的。
他要的老天不給,他不想要的卻一直推到他身邊來,從認清自己這輩子是得不到父親關愛的那一天起,他就以海為家不再上岸,以冷諷譏誚的言詞保護自己。
一如現在,儘管對眼前慧黠的她有一點動心,開口說的卻是會氣死人的話。
「你很對我胃口。」
那是什麼意思?
潔兒聽了一楞,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頭卻很不是滋味,他的口氣讓她很不舒服。
「你很美。」他毫不掩飾對她的滿意。
「謝謝你的恭維。」她淡笑回答。
「到上海還有近三個月的航程,如果你願意在這段期間賺點外快,我可以提供優渥的報酬。」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我不懂……」她心一緊,故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