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妳一樣東西,記得嗎?」
「什麼?」
楊昀騏拇指撫過她的指節,輕笑道:「當年我們結婚的時候,本來我們要交換家傳的訂情戒……」
可是結婚當天,新娘那只戒指卻不知被哪個糊塗蟲弄丟了,只得臨時去精品店買了一隻新戒指。
這件事她也知道,只是一直不甚在意,那只在精品店買的戒指她還留著,因為不習慣手上有東西才沒戴。
而且當年正處於喜歡關注流行年紀的她雖然沒見過那只女戒,卻覺得男戒的模樣不太流行,金色指環鏤刻著雲紋,沒有別的裝飾,於是她就對女戒興趣缺缺了。
「這幾年大宅裡東西搬走了不少,有人才在舊傢俱底下的地板找到它。」楊昀騏手掌心多出一枚銀白色的女戒,與男戒同樣鏤刻著雲紋,卻纖細許多,樣式樸素卻十分雅致。
葉依蓮看著那只戒指,忍不住驚歎出聲。
「我都忘了妳學珠寶設計的,它的樣式可能不怎麼流行。」他想到她以前嫌他戴著戒指好醜,所以故意說出來揶揄她。
依蓮嘟著嘴,「流行的東西往往不夠經典。」現在她的眼光和想法當然和十年前不同。「我覺得它好漂亮。」
楊昀騏笑了起來,「妳喜歡就好。」他執起她的手,為她戴上原本就屬於她的情戒。
葉依蓮卻抓住他的手,「等等,」她轉過身,一臉嚴肅,「你替我戴上戒指,是不是表示你同意,無論今後我倆貧病困苦,我們都不會拋下對方?」
「我以為這是證婚人的台詞。」他取笑。
「我和你說真的,你曾經承諾過我,只要我還需要你,只要你還能給我庇護,你就不會離開我。可是我要求你承認我是你的妻、是楊家的媳婦,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與你白首到老,不離不棄。」說到最後,她眼眶再度泛紅。
他也是,胸口滿溢著激動與愛戀。
他們找到這只女戒時,他早就決定不去打擾她的新生活,默默祝福她和那個男人。
這戒指呵!為何出現在他心碎神傷之時?他總是不由得拿起它來看,無法不去想這輩子唯一一個他所認定的戒指主人。
十年前,他大概沒想過,會把那個只是因為對葉老的尊敬,而應允結髮的女子放在心底這樣深、這樣沉,最後把他整顆心都給佔據了。
葉老總是拿著一張照片給他看,照片裡的女娃隨著年歲增長而改變,不變的是那又圓又大的眼睛,和總是粉嫩嫩的雙頰。
不期然地,他將那女孩的模樣印在心底,還算不上愛或喜歡,只是羨慕葉老把女兒捧在掌心,卻又拙於表達的親情,他甚至也不由得在心底疼愛著那個沒見過的小女生。
葉老走了,他沒有異議地同意娶她為妻。
過去的他總覺得平凡人的日子離他好遠,他像是無所謂地走著父親要他走的路,在父親的要求下各方面都優秀出眾,可是他最想要的人生,卻是能夠優閒的看盡風花雪月,不戀棧它的美麗,只要瀟灑地感受生命的美好。
這個小女生不用刻意,就帶給他那樣的生活,是她讓他發現所謂平凡的幸福並沒有從他身邊消失過,而是他不懂得停下腳步去欣賞、去體會。他總是好奇她的傻笑是為了什麼?忍不住去親近她,察覺帶給她快樂的,不過是身邊司空見慣的事物。
這不就是他所想要的嗎?
短短三年的相處,感情像是在心底一點一滴的醞釀,幾乎是每一分鐘、一秒鐘,愛與戀就隨之多了一些,沒有澎湃激烈,只是不知不覺地滲入骨髓,讓他從此認定──
這輩子只有她一個……
「這輩子」他瘖痖地開口,與她掌心貼著掌心,「我的妻只有一個葉依蓮,我們會不離不棄,相愛相隨,如果蒼天應允,不讓死亡分別我們,我會與她白首到老。」
淚珠滾落,與飛花一同,他為她戴上情戒,在戒上烙印誓約之吻。
她緊緊埋入他的懷抱,讓他撫慰她激動與欣喜的哽咽,五月的雪靜靜地洋溢著幸福的甜香。
*** *** ***
帶依蓮回楊家大宅,其實是有些冒險的,待在向陽山莊可能更安全些,因為山莊裡幾乎都是認識的人,王崇華拿不了他們怎麼辦。
但王崇華沒轍,不代表雷龍的人也沒轍,王崇華是在明處的敵人,雷龍的手下卻是在暗處,何時會混進山莊裡、是否會假冒住宿的遊客,沒人知道。安不安全、危不危險依據的並不是機率,而是敵手的性格與智慧。
楊家大宅與雷龍、王崇華的虎穴同在一個大城市,也許可以印證愈危險的地方愈是安全的說法。
只是在事情尚未解決之前,依蓮只能待在楊家大宅裡,委實有點煩悶。楊昀騏白天會出門,總是耳提面命不准她離開家裡,她雖然覺得委屈,但知道他是為了她好,也只有乖乖聽話了。
曾經是十紋蘭實力最強的天字堂失去了江山,其餘七大堂有的和天字堂一起歸於平凡,也有的在黑白兩道中闖出天下;以林夙櫻為中心,當年各方勢力解散十紋蘭,卻像將它截枝埋入土裡,如今又各自長出新芽,外人根本不知土裡的根連成一脈。
楊昀騏是楊遷走後,天字堂底下兄弟還願意追隨的唯一人選,但他無心東山再起,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林夙櫻也准了他,只是老奸地利用他的頭腦投資賺錢。
為了依蓮的事,楊昀騏又欠了林夙櫻的人情,他得請托她動用人脈,搬出旗鼓相當的勢力與大毒梟雷龍談判。
林夙櫻相當樂意幫這個忙,因為這代表她又能再壓搾楊昀騏的頭腦,為她賺錢。畢竟她把整個高級住宅區向陽山莊用便宜的價錢租給人開店,根本不賺反賠,不另謀生計怎麼行呢?
只有葉依蓮,還道自己老公是個普通的廚師──雖然也的確是,只不過是個生財有道的廚師,她還擔心他家產全在她名下,怕他不夠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