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帕!」他大聲命令道。
「我──沒有!」
「我的!」見她一臉茫然,彭峻龍咬牙切齒地說:「我的手帕,在你那裡!」
玉琪想起來,趕緊往袖子裡撈,掏出了那條已經被她揉得皺巴巴的手帕,站起身就往河邊走。
「你幹嘛?」彭峻龍急忙跟著她。
「洗臉。」
「這麼冷的天,洗什麼臉?」彭峻龍看她蹲在河邊伸手捧起冰冷的河水,不由奇怪地問。
一向怕冷的小七,今天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冰冷的水令玉琪打了個哆嗦,但她還是將河水潑在臉上,悶悶地說:「洗掉大母牛的臭口水!」
聽到他的回答,彭峻龍眼前再次出現那個蒙古女人趴在小七身上的情景,但這次他沒敢再笑,而是試探性地解釋。「其實聽到你的呼叫,我就趕去救你了,要不是知道那女人根本佔不到你的便宜,我又怎麼會不出手呢?」
聽他解釋,玉琪面色一僵,忿然問:「你怎麼知道她佔不到便宜?」
「我已經站在那裡了,不是嗎?」彭峻龍提醒道:「既然我在那裡,又知道你不喜歡她,怎麼可能不管呢?我承認我不該笑,那會讓你難堪,可是我絕對沒有不顧你的尊嚴,或是不管你死活的想法。聽到你喊救命時,我可是什麼都不顧就衝出帳篷去找你。我以為你遇到什麼危險了,可沒想到那、那女人對你……」
說到這,彭峻龍的面部肌肉抽搐,那是他強力克制笑意的結果。幸好玉琪只顧低頭擦臉,沒有看向他。
他強忍著笑,力持平靜地說:「當時那情景實在太滑稽,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場面……所以忍不住笑了。」
其實,當他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了即將墜馬的自己時,玉琪心中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此刻又聽出他是在向她道歉,心裡的氣也就散了。
她回頭看他,見他滿臉正經地蹲在她身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心裡有絲愧疚。
不說自己現在還是跟班的身份,就算是以穆玉琪的身份出現,對方能有這樣的誠意,也可以原諒他了。
可是她不準備這麼容易就放過他,於是發難道:「你說有女人教教小雛雞也是好的,那你還是小雛雞嗎?是不是有女人教過你?」
她的問題讓彭峻龍瞬間變了臉色。「你可不要得寸進尺!我明明告訴過你我討厭女人,怎麼可能與她們親近?你再敢說這種話,我就不管什麼承諾了,你立刻給我走人!」
見他說變臉就變臉,玉琪的心一沉,站起身道:「就你能取笑別人,拿別人胡說一通,就不許別人說說你?」
說完,她大步往坐騎走去。
可才邁出腿,胳膊就被彭峻龍拉住。「你這奴才實在是欠管教!」
「你這主子才是欠管教!」玉琪毫不示弱地回嘴,並用力推他。可是沒推動,反而被他拖著往馬走去。
打不動他,她使出了自小跟男孩子學來的動作,抬腳就往他的膝蓋後踢去。
沒防到她這一手的彭峻龍被她猛地踢個正著,當即單膝一軟踉蹌跪地。
「你這小子!」他驚訝地回頭,一時竟嘴巴大張,吐不出半個字來。
看到他矮了半截,蹲在自己面前張口結舌的模樣,總算出了口氣的玉琪好不開心,當即大笑起來。
可她的笑聲還沒完,人就被撲倒在地,嘴裡還咬了一嘴枯草。
「呸!呸!你這小人,怎麼可以趁人不備偷襲?」她吐著嘴裡的草屑,指責將她壓在地上的彭峻龍。
可是彭峻龍不理她,他一手壓著她,另一手在她的屁股上猛拍,一邊忿忿不平地訓斥道:「你這無法無天的小子,今天我得讓你知道何為主子,何為跟班?否則說不定哪一天,你就爬到我頭上來了!」
他打一下罵一句,聲音大,落掌卻不重,一則因為他沒有發力真打,二來玉琪穿著厚實的棉衣棉褲,根本就打不疼。
可是即便這樣,玉琪也明白自己是過分了,因此她連聲求饒。
「是了是了,小的知道錯了,請大哥大人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了。小的永遠都不敢爬到大哥頭上,今後一定好好學做跟班,不敢再跟大哥頂嘴,不敢再說大哥是非,更不敢再對大哥使鞭子……」
聽他一連串的不敢,彭峻龍的氣消了,其實他又怎麼會下得了手真打他呢?這孩子可憐的身世早就讓他同情不已,如今只不過是想讓他懂點規矩罷了。
於是他放開她,仰面倒在草地上,默默地看著天空。
見他沉默不語,玉琪也不想動,不想說話,她安靜地閉上眼睛趴在地上。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地躺在草地上,冰冷的草拂在他們臉上,寒冷的風吹著他們的身體,可是他們都沒有覺得冷。
「小七。」過了很久,彭峻龍喊她,眼睛依然注視著天空。
「嗯?」玉琪應著,也沒有睜開眼睛看他。
「今天你的心情很不好,是嗎?」
「是。」
「因為草原王的女兒嗎?」
「……」
「因為她欺負了你,我又沒有將她推開嗎?」這次彭峻龍的頭轉向了她。
「大概吧。」玉琪閉著眼睛說。
彭峻龍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後,再度把臉轉回去。
「其實今天我的心情很好。」他說。
「為什麼?」
「因為草原王在協定上簽字了!」
「真的?」玉琪睜開了眼睛,坐起來。「這麼快?」
彭峻龍笑道:「是啊,我原來還以為我們起碼得跑幾次才能換得他的簽字呢,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同意了。」
玉琪忘記了自己的不愉快,興奮地說:「那一定是你的威儀令他不得不服。」
「也許吧。」彭峻龍看著天空,自言自語似地說:「不過我們不能大意,明天起得在三處分界區巡邏,還要加強各卡倫的兵力,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協定!」
看著他剛毅的面容和眼裡的憂慮,想到他身上擔負的責任,玉琪對自己先前的任性有點後悔,她表示歉意地說:「大人,剛才是我不對,也許是被嚇壞了,我才會把氣出在你身上。以後,我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