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冤家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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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一進大棚,他就喊:「阿德!阿德!快燒大火!備酒!」

  阿德聞聲而來,見此情景也不多問,立刻照辦,其他士兵也趕了進來。

  彭峻龍對他們說:「快幫他把衣服脫了,用酒擦他胸口,換干衣……」

  此刻,就是內力充沛的他,也感到鎮不住的寒氣直往心頭竄。

  「大人快回去更衣吧,這裡有小的在!」阿烈見他嘴唇發黑,趕緊勸他。

  他接過阿德遞來的酒,猛喝幾口。「那好,有問題趕緊來找我。」

  說完,他大步往氈房走去,寒風吹著身上的濕衣,令他控制不住地打冷顫。

  走進氈房,他匆忙將身上的濕衣服完全脫去,冰冷的氈房沒有給他任何溫暖,他扔下衣服,掀開毛毯鑽了進去。

  啊,毛毯內真是溫暖!他靠近小七,想藉助他的體溫暖暖身子。

  沒想到他才挨近,胸口就被踢了一腳,溫暖的毛毯也被玉琪捲走了大半,還凶巴巴地教訓他:「你怎麼可以這樣?穿上衣服!」

  這下彭峻龍火了,他一把抓過毛毯蓋在身上,厲聲說:「起來替本將找衣服!」

  他少有的怒氣讓玉琪完全清醒了,剛才她是在矇矓中被他的動作弄醒,並震驚地看到他將身上的衣服全部脫光,還赤身裸體地鑽進毛毯靠近她,她焉能不惱?於是她踢了他,可是當腳接觸到他冰冷的肌膚時,她嚇了一跳,再聽他怒不可遏地發火,更加擔心。

  「你怎麼了?」她小心地問。

  「替我……找衣服!」彭峻龍明白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他確實需要衣服。

  玉琪聽出他聲音異常,不敢再問,急忙起身點亮了桌上的燈,替他找衣。這時她看到了被他仍在地上的濕透衣物,於是明白了。

  「大人,你掉到河裡去了嗎?」她撲到他身邊急切地問。

  彭峻龍閉目不語,他在暗自調息,凝聚身上的熱力。

  玉琪摸摸他的臉,只感覺到一片冰涼!

  她趕緊替他塞緊毛毯四周,再把棉被蓋在他身上,站起身想去生火。

  這時門簾一動,阿烈進來了,手裡端著燒得紅紅的火盆。

  「阿烈,大人怎麼掉河裡去了?」她急忙問他。

  阿烈將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又擦著眼睛說:「士兵們都被大人感動了,誰見過有這麼大的官兒為了救個小兵,寒冬臘月跳下冰河的?」

  「小合子怎麼樣了?」彭峻龍開口了,但眼睛依舊閉著。

  阿烈急忙轉向他:「回大人,大棚子裡火旺,侍候他的人手多,小合子已經醒了,哭著要來謝恩,叫大家給勸住了。」

  「謝什麼恩?去睡吧,今晚你也辛苦了。」

  「是。」阿烈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彭峻龍不再說話。

  玉琪將阿烈送來的火盆往彭峻龍邊移了移,又為他找出衣服,放在他身邊,然後靜靜地坐下為他烘烤那些濕透的衣物。

  她的心裡有說不出的羞愧和懊悔,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遇到事就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他當著自己的面脫衣是侮慢了自己,可怎麼就沒想是自己先裝成男人,他哪裡知道自己是女人?

  而他深夜入冰河救人,自己還那樣對待他,給了他一記「兜心腳」,實在是大不敬!大不義!大不善!

  握著那冰冷刺骨的衣服,她的手指發痛,心也在痛。易地而處,如果是自己落到冰河裡,那是什麼感受?!

  他會被凍壞嗎?

  她回頭看看他,見他臉色依然青白,眼睛緊閉,不由淚水直流,她真想過去抱緊他,把自己身上的熱源傳送給他,可是他怎麼會接受?想到剛才他才鑽進被子就破自己一腳踹出來的情景,她更是羞愧難當!

  「哭什麼?我又沒有打你!」彭峻龍突然說話了。

  玉琪抬頭看他,他正睜大眼睛看著她。聽他的聲音倒是中氣十足的,可是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她突然跪在他面前,哭著說:「大人,我睡糊塗了,我不該……不該踢你,請大人罰我吧!」

  「擦掉眼淚,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娘娘腔!哭什麼哭,又沒有死人!」彭峻龍不耐煩地訓斥她。「你是該受罰,天下哪有做跟班的像你這樣放肆的?一句話不對就生氣、一件事不順心就打人,你可比主子還威風呢……現在我懶得理你,光屁股的大人能懲罰誰?我要睡了!」

  說完,他不再理她,又閉上了眼睛。

  玉琪不再吵他,她吹滅了燈,坐回火盆邊繼續為他烘烤著衣服,心裡一會兒罵自己,一會兒又可憐自己;一會兒怨彭峻龍,一會兒又為他感到驕傲。

  在起伏的感情中,那些濕透的衣服被烘乾了,而天也亮了。

  她將衣服迭好放在彭峻龍身邊,往火盆裡添了些柴,偎在彭峻龍腳後跟打起了盹。

  當彭峻龍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情景:烘乾的衣服整齊地放置在他身邊,火盆裡半截未燒盡的木柴在燃燒,而那個讓他又氣又怒的跟班正趴在他的腳上呼呼大睡。

  這小子,居然敢用腳踹我?他坐起身看著腳邊的小人兒,想不明白這個小叫花子出身的跟班,怎麼會有那種貴族脾氣?

  想著昨夜那一腳,他撫了撫胸口,惱怒地想,從收留他以來,他被他打過罵過,十分無禮地對待過。他應該用軍法好好懲罰他、訓練他,對其他違犯軍紀的將士,他不是都做了嗎?可為何獨獨對他,這個一再冒犯自己的小七下不了手?

  看著她睡著了還噘著的嘴──那張能說善道,受了點委屈就噘起的嘴,他知道就是這似乎受著極大委屈的模樣讓他下不了手;還有那雙此刻緊閉、總是帶著希望,溢滿快樂的眼睛,也令他下不了手;還有那信任的笑容,渴望的目光……那些都是他無法下手「嚴懲」他的原因。

  別說打他,光是想到要痛責他、讓他難過,彭峻龍就忍受不了。

  難道是我的心變軟了?他納悶地看著酣睡中秀氣的小臉,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的結論是:這個小七實在是個討人憐,討人喜歡的孩子,所以他才會那麼寵著他,不忍責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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