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下個月就要大學聯考了,自己準備得如何?有把握嗎?」
「應該考得到學校念,就是成績高與低差別而已,我會盡量試試考上公立大學的。」她中規中矩地回答。
符氏夫婦倆互看一眼。符夫人突然開口。
「我和妳符伯伯和符揚商量過,妳有沒有考慮過跟著哥哥他們一起去英國念大學?」
她愣了一下。
「英國?」一股慌亂的感覺突然升起。「我的英文不像哥哥他們那麼好,出去唸書怕會跟不上,而且哥哥不久就要回來了……」
「我剛才和符揚聊了一下,以成渤的資質,只念個大學畢業實在可惜,他自己應該也有繼續深造的想法,只怕是不好意思向我們開口。」符去耘溫和地說。
是嗎?成萸開始感到不確定。
她一直以為哥哥陪符揚去英國念兩年就回來了,卻沒想到他可能會想繼續念……可是,再繼續念下去,欠的恩情就越來越多了。她知道哥哥和自己一樣,將來要回頭幫符伯伯是另一回事,雖然很感念符家,卻一直希望能早些接她出來自立。
「可是,哥哥還要服兩年兵役。」她含蓄地說。
「兵役的問題倒好解決,我趕明兒跟國防部的陳先生說一說,將成渤直接改成國民役就成了。」符去耘笑了。「省下來的時間,再加個幾年,連博士都念回來了。」
「他們兩個男生自己住在英國,生活起居上不像女孩子那樣細心。如果妳願意一起過去,我比較放心些。」符夫人淡淡地道。
「而且,符揚也煩著我早點將妳送過去。剛才他一聽說我還沒跟妳談大學的事,在電話裡發了一頓脾氣。」符去耘笑著說。
「那,符瑤……」
「唉!符瑤那千金大小姐,不要人伺候就很好了,還去幫忙呢!」符去耘擺擺手。
「……」成萸推無可推。直覺告訴她,若答應去了英國,絕對不是兩年內可以脫身的事。
「小萸,妳是不是不願意?」符去耘試探性地問。
其實他腦中想的,是剛才兒子在電話裡那鐵釘截鐵的一聲──我就是要成萸!
做父親的怎麼會看不出來兒子一直以來對成萸的執著?他擔心的是,成萸的神色看不出像符揚那樣的不顧一切、神魂顛倒。如果最後只是符揚這裡剃頭擔子一頭熱,以他那倨傲好強的性子,真不知會不會惹出亂子來……
「不,我只是想,符伯伯和伯母好心收留我們兄妹倆,還栽培我們受教育,本來就已經做得太夠了,現在還送我們出國去唸書,我們實在是承太多情了,將來只怕還不起。」她咬著下唇。
「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小萸還這樣見外!妳和成渤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我可從來不是存著要你們報答的心思,才將你們留在家裡。」符去耘道。
「我知道,符伯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說。
「再說,妳現在就算不姓符,將來也不見得永遠都是『外人』。什麼還不還的話,以後不必再說了。」符去耘耐人尋味地接著道。
符夫人輕輕按丈手的手一下,轉向成萸。
「去英國的事,我們終究是以妳的意願為重,妳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真的不想去,也不必太在意,直接說就行了。」
成萸仍是咬著下唇,輕輕點了一下頭。
*** *** ***
他們竟然要她去英國。
抓了哥哥去伴讀還不夠,現在還要抓她。話說得漂亮是她不想去大可直說,但,真的可以直說嗎?
成萸的心中亂成一團。
她必須等哥哥回來,成渤一定能給她好建議。
接下來的兩天手機完全不開,也不管當初扔給她的那個男人的交代。他在飛機上不是嗎?他不需要聯絡她。
她現在連想都不願意想到符揚。心中甚至有個恐怖的念頭,倘若飛機掉下來就好了,她就可以永遠不必再見到他,不必再讓他安排擺弄自己的人生。
這種陰絕的思路讓她悚然一驚,突然覺得自己變得面目可憎。
倘若符揚真的出事,符伯伯他們不知要如何的傷心,再怎樣他們一家都是她的恩人,她怎麼能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罪惡感和厭惡感無止無境地糾纏。她心煩氣躁,只想脫離這種煎熬!
星期日,明知今天符揚抵達台灣,她仍然接受同學的邀約,出去唱歌過生日。
如果不離開一下,她可能會崩潰。
「現在是Party Time,看大家都很High,應該是Natural High,條子不要過來──」
四、五個高中少女擠在一間KTV包廂裡,搶過麥克風,跟著字幕使勁狂吼狂喊,大家鬧得不亦樂乎。
「成萸,幹嘛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妳是今天的壽星耶!我們可是出來幫妳慶生的。」同學小圓拿著麥克風大聲說。
「沒事。」她搖搖頭,振作地笑一下。明知沒去接機,回頭不知又要被符大公子怎樣擺臉色,可是心裡就是不想見到他,總盼著把回家的時間拖到越晚越好。
「來來來、唱歌,唱歌!」小圓把麥克風往她手上遞。
「我不會唱歌……妳們唱就好了,我喜歡聽。」她連連搖手推辭。
同學都知道她內向不愛現的性格,哇啦哇啦笑開來,各自回頭開開心心地唱。
「不想太早回家,因為還沒有喝掛,我早就有準備,沒有開車出來──」小圓回頭對著字幕,繼續吶喊。
叩叩──服務生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剛才點的澎大海送來了。」小蘋振奮地道。
「小姐,妳們有訪客。」服務生禮貌地道。
孰料,服務生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人,成萸看清了是誰,如遭雷擊。
符揚!
他、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滿屋子女生妳看看我,我看看妳,互相用眼神在問「那帥哥是找誰的?」
「他、他是我的……朋友,符揚。」成萸硬著頭皮站起來,開始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