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在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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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符揚,如果今天接下繡件案子的人不是我,你還會要求那人要住下來嗎?」成萸終於點明。

  符揚揚了下眉,毫無表情的俊顏,慢慢地浮上一層譏誚。

  「慢著,妳不會以為我強留妳下來,是為了什麼舊情難了的狗屁因素吧!」他冷笑一聲,表情十足十的挖苦,「成小姐,妳別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符揚也不是死纏爛打的渾人!我說留妳下來對我比較方便,自然就是為了我自己!等妳把所有繡品全部完成,即使妳想賴下來,我還懶得留客。這個工作妳如果接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大可去找費歐娜談清楚,看妳先繡好了多少件,我把錢結清給妳也就是了,紐約也不是沒有其它人知道如何刺繡,我勸妳還是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好!」

  成萸被他搶白得面紅耳赤,話都說不出來。

  符揚說完,拂袖而出,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他的話如寒冬凍雨,兜頭澆了她一身冰,從此刻才真正從「符揚」的角度來看事情。

  之前遇著他,她只想著避開,全然不願深思那種急著閃避的心態下藏著什麼。如果她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不再受囿於五年前,那麼符揚之於她,應該如過路人一樣,她又有什麼好閃避的呢?

  就算符揚在急難中收容她好了,雖然她不知道符揚那天打電話給她的目的是什麼,不過他終究是在電話裡聽到她身旁有危急之事,匆匆地趕過來也發現狀況不假,如果今天換符瑤、成渤,或任何童年舊友,符揚都會提出暫時收留對方安排,不限定只是對她而已。為什麼她就一相情願地認定,符揚是出於舊情難忘呢?

  舊情,舊情,心心唸唸要擺脫的是自己,口口聲聲掛在嘴上的也是自己,莫非,她才是那個對陳年舊事念茲在茲,無法摒棄的人?

  成萸出了一身冷汗,強烈情緒開始扣動心頭高築的圍牆。

  不行,她不願再想,她得離開!

  她火速起身,機械性地回房收拾行李,出於一種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心思,她只想趕快遠離此處,到一個暫時呼吸不到符揚味道的地方。

  她拿了簡便的行李,在客廳裡又發了一陣子呆。

  驀然間,門鈴裊裊而唱。

  她悚然一驚。才離開不到半小時,符揚已經回來了嗎?不對,符揚如果下樓來,不必按門鈴。

  她先將行李提到玄關放定,深吸一口氣開了門。

  一打照面,門裡門外同時一愣。

  「小萸?」符夫人如畫般秀麗清致的面容,寫滿詫異之色。

  成萸只覺得腦門當頭一個雷擊,眼前都是金星。

  天啊!怎麼會是符伯母?

  從五年前開始,她就沒有再見過符家任何一人。她立時想到目前的處境──當初不斷堅持不願再受符家恩惠的自己,現在又出現在符家人的屋簷下,而且屋主還是當初那被她重重戳戮的符揚。

  她該如何面對符伯母?又是用何種立場來面對她?

  成萸僵在當地,連聲帶也發硬了。

  「符……媽……伯母……」

  她該如何稱呼她呢?她已不能再循著婚後的習慣叫「媽媽」,是回頭叫伯母,或更退一步叫夫人?

  短短幾秒鐘,她的臉色變了好幾變,從蒼白到通紅再回到蒼白。

  符夫人比她先一步鎮定下來。

  「小萸,好久不見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符夫人臉上看見那溫柔慈婉的笑,完全不像素來端冷矜持的模樣,成萸越發覺得措手不及。

  「伯母……」

  「進去坐啊,小揚在嗎?」符夫人往前踏一步,她只好閃身避開。

  長輩一眼瞄見放在玄關的行李袋,不動聲色,輕盈地往客廳走來。

  「妳別一直站在門邊,進來坐啊。」符夫人淺笑道,主動在沙發上坐下來。

  成萸定了定神,碎步走向廚房。

  「符揚剛上樓工作去了。我幫您倒茶。」

  一切安頓定,她坐在客廳下首,兩手放在膝上,眼觀鼻,鼻觀心,一陣陣扎人的尷尬刺戳著她。

  「小萸,真的好久不見了,妳這幾年過得好嗎?」符夫人心平氣和地問。

  「我過得很好……工作很穩定,生活也還過得去。」

  「妳怎麼都不回台灣看看呢?符揚的工作必須世界各地飄泊,妳也不回家,每年過節,妳符伯伯常歎著,餐桌上老是少了兩副碗筷。」符夫人輕聲道。

  她不回「家」的原因不是很明顯嗎?成萸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妳一直和我不親近,不怪妳,我的性子比較生冷,不太會說話,你們幾個孩子都和符伯伯親近一些。」符夫人見她低頭不語,又說。

  「不是的!」她連忙回答。

  符夫人妙目流轉地望著她。

  「我是怕……我若是跑回台灣去,只會讓每個人覺得尷尬。」成萸終於輕輕啟齒。

  五年前形同決裂的那一夜之後,大哥終究沒有娶符瑤,可是也未再和荔帆姊復合。符瑤後來搬出符家,在台灣經營自己的小事業,詳細的情況她並不清楚,而符揚遠走英國,她避居紐約。最後,一直留下來的,竟然仍是成渤。

  當然他也搬出符家了,自己住在台北市中心的一間公寓裡,但是他一直待在符去耘的計算機公司裡,幾年下來,這支「旁軍」已經被他弄得有聲有色,儼然和符去耘為妻家打理的證券公司旗鼓相當了。

  她不知道哥哥留下來幫符伯伯的用意是什麼,或許是他自己本身對這個行業感興趣,或許是他看見兩老子孫離散,不忍他們孤單,又或者是替妹妹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覺得有愧於符家,總之,最後他和符去耘是千里馬與伯樂的關係;留在兩老身邊打點照料的人,也只有他一個。

  成萸她雖然一番話得償所願,哥哥不必娶,自己不必留,可再無法坦然無事地出現在符家人眼前。

  「尷尬?」符夫人若有所思地反覆輕念兩次。「小萸,雖然我鮮少表現出來,可是在我心裡,妳和成渤確實與我自己的小孩沒兩樣。」頓了頓,她苦笑一下,「或許有些小地方表現讓妳覺得兩者有差,大環節上,我並沒有將你們兄妹視為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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