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在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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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他們特意選了溪邊的一塊小空地來烤肉,一公尺寬的小溪上架著一條原木便橋,充滿古樸風味。小溪這一岸下去是牧莊主屋,另一岸過去則是一片起伏的山坡和樹林,風景美到讓人忘返。

  說是家族烤肉,其實真正動手的還是牧場幫傭,符氏一家全圍坐在野餐毯子上,符夫人生性愛潔,傭人另外替她備了一張休閒毯椅。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符去耘望著滿眼的絢爛風景,忍不住感歎。

  傭人端來一盤新烤好的肉塊,成萸細心地接過來,替每個人的盤子裡分好一塊,才放到中央去。

  符去耘瞧瞧已經上了大二的成渤,打趣道:「成渤,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最近老是有女孩子打電話來找你,人緣這麼好!」

  「也不算是,就是同一個讀書會裡的學伴,打電話來問我一些功課的問題。」成渤一聽,連忙放下吃了一半的夾肉吐司,老成穩重的眸底很難得的寫滿了尷尬。

  「有女朋友很好啊,我不會反對的。戀愛學分本來就是大學必修課,青春不要留白。」符去耘瞧他斯文俊秀的模樣,和亡父儼然一個樣,心裡不是不感歎的。接著轉向一旁的女孩們,「妳們兩個呢?國中開學也一個多月了,一切還習慣嗎?」

  「還好啊,反正只是上學的地方從馬路的左邊換到右邊,從小學換到國中而已,沒什麼差別。」符瑤隨口應道,兩眼盯著手中的漫畫死命地讀,身邊還堆著一、二十冊。

  成萸只是含蓄地抿著唇微笑,表示贊同符瑤的話。

  十三歲的成萸還是一貫的溫婉內向,所以平時幾乎都是符瑤在當火車頭拿主意。

  若說這五年下來,符去耘最覺滿意的是什麼,那應該就是這四個孩子了。他們彼此相處極為和睦,兩個女孩感情尤其好,符瑤有什麼心事都要找成萸說,而成渤也很盡做大哥的本分,對三個弟妹都溫和而堅定,疼愛但公平,而且很懂得以身作則;不讓弟妹碰的事,他自己便也絕對不做。

  如果沒有成渤幫忙把持,符家兩夫婦一口氣要帶幾個進入青春期叛逆期的孩子,絕對不會如此輕鬆。

  當然,這一家子和睦裡,還是有例外的。符去耘歎了口氣,有點頭痛又帶著寵愛地望向長子。

  「小揚,那你呢?」

  符家大公子冷著臉,一個人靠著不遠處的一棵小樹幹,手上拿著一本素描簿和一支鉛筆,窸窸窣窣不知在畫什麼。

  十五歲的符揚嗓音開始變粗,身材也追過父親了,骨頭又發育得比肉還快,整個人看起來瘦削修長,可以想見再過幾年鐵定有一副偉岸碩健的好體格。不過他性子還是一樣自尊自大,難以親近。

  「嗯?」

  「你爸爸問你,在學校的功課有沒有問題?」符夫人耐心地再重複一遍。

  「沒有。」

  「瑤瑤和小萸今年也和你讀同一間國中了,你平時要記得多照顧她們。」符去耘叮嚀一句。

  「她們教室離我那麼遠,又不是同一個年級,我要怎麼照顧?」符揚突然命令:「妳不要亂動!」

  嗯?眾人不禁看他在說誰。

  符揚不耐煩地探過身子,一把抓住坐在他斜側方的成萸之手,擺回她前胸的高度。

  成萸不會傻到跟這個惡霸王角力,手執著一朵淡黃色的雛菊,乖乖隨他拿捏。調整好角度之後,符揚退回原來的位置,拿起筆和紙繼續勾勒。

  「你在畫小萸?」符去耘頗感興味地問。

  「她有什麼好畫的?沒事打發時間而已。」

  沒事抓他出門過什麼鬼中秋節,吃什麼鬼「家庭野餐」,害他不能去台北市立美術館看「超現實當代影像典藏展」,也不能去書法老師家練字──這是他最新的興趣──簡直浪費他的生命。

  「你怎麼這樣說話?」符去耘責備他一句。

  端雅貞靜的成萸只是淺淺微笑,反正她習慣了。

  十三歲的她早已徹底見識到符揚可以鴨霸到什麼程度,而且他最惡劣的是,對於得罪他的同儕,他不會動手打人──他可愛惜自己了,沒事絕對不會去捶痛自己的手、踢痛自己的腳──他總是有辦法在大人面前使計陷害對方,然後讓得罪他的人被痛罰一頓,就像當年陷害她「主動打架」一樣。

  這個人心眼之小、做人之自私、性格之自我中心、情緒之喜怒無常,根本無人能比。若有可能的話,成萸真想離他三千八百里遠。

  可惜,有這個想法的人不只她而已。每次大人有什麼事,叫符瑤去找哥哥,符瑤總是推給她。結果她莫名其妙就變成四個小孩中跟符揚稍微比較「有接觸」的那一個。

  「我這裡也有花啊!你如果要畫,連我一起畫。」符瑤興匆匆地坐起來,想移到成萸身邊去。

  「不要。妳的手太醜。」

  「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的手哪裡丑了,你給我說清楚!」

  「那叫雞爪吧?」符揚不屑地撇撇嘴角。

  「你、你……」符瑤被他氣紅了臉,直接把吃了一半的小餅乾往他身上扔過去。「你的才是雞爪!不對,你那個應該叫『鷹爪』。」

  符揚偏頭躲過,給妹妹警告性的一眼。

  大家一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全打量起成萸的手來。

  她的手指極修長,長度均勻,十片指甲猶如淡白的花瓣,手背肌膚看起來又薄又嫩,在陽光下翻動時,整隻手彷彿帶著透明感。「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應該就是在描述這樣的景象吧?

  五年的時間,讓當年惶惑無助的小孤女,長成了清雅文靜的小淑女。比起來,開朗爛漫的符瑤就像一朵艷麗的桃花,而清麗內向的成萸則像一朵嬌雅的春櫻。

  眾人又開始閒話家常,不一會兒,她的手便開始有點抖。

  「成萸的手酸了。」成渤微微一笑,探身取走妹妹手中的花。

  符揚冷冷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把素描簿翻到新的一頁,轉頭畫起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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