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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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初舞從沒有見過如此美得讓人心碎的笑容,即使是他看到,都會覺得靈魂在為之顫抖。

  冬雪飄零的山谷之中落梅無數,那襲白衣與那抹笑容已在不經意間消失,白色的世界中只有他和這輛馬車,以及馬車中的那個人。

  「初舞公子,走吧。」侍雪終於開口。

  他站在車門外,忽然平心問道:「侍雪,妳為什麼會同意我的提議,離開雪隱城?」

  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由簾後傳出,「何必問呢?這已經是我的選擇。」

  「妳是怕雪染為妳受傷,所以才以遠離他的方式來保護他嗎?」初舞若有所思地問,「侍雪,我想問妳,愛一個人到底應該是怎樣的?是不惜一切代價達成他想要的,還是為了讓他平安地活著而平靜地離開?」

  侍雪沉吟半晌,「只要不讓他痛苦,任何方法其實都無所謂。」

  「但是,愛一個人總是很痛苦的,放棄應該更加痛苦,從今以後,他將不再記得妳,妳卻無法忘記他,妳難道不怕面對這些?」

  「只要他能得到幸福,就算他忘記我又如何?」

  初舞笑了,卻笑得很苦,他掀開車簾說:「妳看看外面,妳的苦並非只有妳獨自承受,雪染心中的痛只怕還遠勝於妳。」

  始終低垂著眼眉的侍雪被外面的雪光刺到眼睛,不得已只好緩緩抬頭,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驚呆——

  原本是冰天雪地的世界竟然慢慢開始溶化,一片片的積雪下露出久違的青色,山間路邊,有萬紫干紅的野花一朵朵地綻放,猶如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燦爛絢麗的景象好似神話般,一點點慢慢地層現在她的面前。

  這不是雪隱山的景色,但這裡的的確確就是雪隱山。

  「這是怎麼回事?」她陡然有種極可怕的預感,「公子他做了什麼?」

  初舞也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他什麼都沒做,只是臨走前對著車內的妳笑了一下。」

  「公子他笑了?!」她不敢相信,這十二年來從沒見他笑過,在城內她以最後的心願為代價求他笑一下,他都不肯,為何會在離別前笑?而她,甚至無緣目睹。

  「侍雪,妳看眼前的景象,本不屬於這個季節和這個地方,但它卻出現了,就好像天意被人力扭轉,就好像……」初舞微微顰眉,「雪染在以他最珍貴的生命向妳道別。」

  侍雪的臉色已如雪一樣白,她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想在雪地上奔跑,卻被濕滑的雪地弄得無法正常行走,她的腳傷本就沒有痊癒,摔了幾下之後,更是狼狽不堪,但她全心全意只是想追尋雪染的蹤跡,因為直覺告訴她,公子的一笑絕不是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初舞公子的那句「以生命道別」讓她頓時魂飛魄散、心驚肉跳,若這是事實,她就成了殺害公子的罪魁禍首,若公子真的因此而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她也唯有以死相隨!

  她就這樣跑著,滑倒,爬起來,再跑,好一陣子之後,她終於看到了雪染。

  他就半坐半靠著一棵梅樹,白色的衣衫竟沒有他的臉色蒼白,他的雙眸微微張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邊。

  「公子!」侍雪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公子,你怎麼樣?你受傷了?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公子!我帶你回城去好不好?」

  雪染顯得很虛弱,卻很努力地讓自己的手抬起,想摸到她的臉,喃喃說著,「侍雪?妳肯見我了?」

  「侍雪的心中從來都只有公子一個人。」她沒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抓緊他的手,她讓他的指尖碰到自己的臉頰,「公子你看,侍雪在這裡。」

  指上傳來的溫度讓雪染精神一振,但同時他的手背上還淌流下她的眼淚。

  「雪隱城的人不應該流淚。」他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水光。

  「是,公子。」她展露了一個笑容想安慰他,立刻又意識到笑也是他的禁忌。

  「不,留住這個笑容,」他的手滑到她的頸後,「我喜歡。」他讓自己的唇印了上去,溫暖的觸感像一種力量注入他的心底,渾身上下那種劇烈的痛楚霎時減輕了許多。

  好半晌之後他才放開她,開口說:「那一天妳問我為什麼從來不笑,當時我並沒有告訴妳真話,其實那是我們雪家的秘密。雪隱劍法在雪家已相傳數百年之久,它的神奇莫幻改變了我們雪家人的血脈,使得我失去了笑的能力,或許妳也好奇為何百年來雪家男子只與薛家女子聯姻吧?」

  侍雪靠在他懷中點點頭。

  「是因為薛家女子擁有極特殊的體質,可以調和我們雪家男子練雪隱七式後改變的血脈,使得我們依然可傳承子嗣,在使出雪隱七式時也不會傷到自己。」

  她微微一怔,她只知道雪隱劍法會傷害他的身體,所以老城主一再囑咐她要提醒公子,不可隨便使用,從沒想到會有這個秘密,難怪他要娶薛小姐,還特地去江南找薛小姐要那一束秀髮,原來她的體質異於常人,所以她的頭髮才可測試魔杖所在。

  突地,雪染緊緊擁了懷中的她一下,「不過,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打不破的。」

  她抬眼看向他,眼中透著不解。

  他揉撫起她的小耳垂,開口說:「就在剛剛我使用雪隱七式的最後一式使自己血脈逆流,綻放笑容的那一刻,我體悟了一件事,天下間沒有什麼事是不可扭轉的,包括命運。」

  侍雪緊緊地擁抱著他,再也不願鬆開。

  *** *** ***

  不遠處,初舞目睹這一切,不知為何他的眼角也濕潤了。

  「沒想到傷害雪染的致命弱點,竟然是讓他笑。」行歌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初舞,你在做什麼?為什麼還下去帶走侍雪?」

  初舞回過頭,「到此為止吧,我不想再幫你完成你的這個計劃了。」當初行歌在海外一個小島發現了十餘年未現世的魔杖,便心生一計,想以它來引雪染出雪隱城,進而引他使出雪隱劍法,好窺其神幻、偷其神技,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他們是如此相愛,為什麼要傷害他們?我喜歡雪染也喜歡侍雪,從今天起,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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