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但笑不語。
「咦?這段文章有趣,小姐聽聽,《自由戀愛之我見》,真妙,又是那個大學生寫的,自由戀愛?得了,下輩子吧!瞧齊家上下,除了舅爺,沒幾個男人看得順眼的,總不能到外頭拋頭露面的挑男人吧?真叫我挑,我還——」小鵑嚥了嚥口水,望向敞開的房門口。「老太太?」
她將折疊好的衣物放在一旁,笑道:「老太太不會管你的終身大事的。」
小鵑慌成一團,忙站起來拉了張椅子,恭敬地喊:「老太太請坐。」
她霎時會意,趕緊離開床沿站好,輕喚:「媽。」
老太太隻身走了進來,瞟了她一眼,「小鵑,到外頭待一會,我有話聊。」
她捏緊了裙擺,接著走到桌邊,倒了半杯茶,雙手奉上,「媽,喝茶。」
老太太接過,輕扯薄唇道:「別忙了,坐吧!」
這是婚後首度老太太踏進她的屋內,眾人均知她的特殊情況,並不常打擾她,她也免去了一些繁文褥節,老人會主動過來探她,她頗感意外。
「這趟回長沙,累壞了吧?」
「有雪生顧著,還好。」她謹慎答。「媽親自來,是為了……」
老太太緊盯著她。「我就有話直說吧!你是雪生要求納進來的,他喜歡你哪一點,我沒興趣追究,他主動帶你回長沙,可見是真把你放在心上,這一點,我也沒意見。」
見她面露疑惑,老太太吸口氣道:「但弱水,雪生從娶你進來,在婉茵那兒待不了幾次,我知道這不能怪你,不過婉茵畢竟是原配,她懷不懷上孩子是另一回事,你作二房的卻不能不知禮,嚴家和齊家關係密切,很多生意都脫不了關係,你將來就算懷了孩子,也得尊重婉茵,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她咬著唇,困窘萬分道:「可是這兩天,雪生並沒有留下過夜——」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縱使他不留下,你也不能有怨言,更不能想法子讓雪生和婉茵生分,我知道你念過不少書,這點道理應該不難明白。」
她低垂著臉,十分不解,她哪一點看起來有魅惑男人的本領了?她幾乎素衣素臉,不施脂粉,齊雪生一向我行我素,不受女人牽制,她總不好把門給鎖上,讓他進不了門吧?
「怎麼?有意見?」老太太見她沉默,當是抗議。
「沒,沒有,您說的我都知道了,我會留意的。」她附和著,卻開始苦惱起來。
老太太視線在屋內轉了一遭,回到她身上,忽然目現精光,問道:「你發上的簪子哪來的?」
「呃?」她聞言抬起頭。「是長沙的奶娘送的。」
「你見了她?」老人臉色乍變。
「是。」
是否這簪子太貴重了,她不該收下?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老臉暗沉,不發一語走出屋子。她摘下簪子,懊惱地歎口氣。
*** *** ***
她剛揮毫兩句詩,小鵑從外頭火速衝進屋子,拿下她的筆道:「小姐,舅爺回來了,現在在堂前和老太太說話,你快準備吧!」
她聞言讓小鵑替她松發更衣,轉身摸回床上,蜷在被窩裡,小鵑熄了燈,掩門回房。
在被窩裡轉著眼珠子,她靜聽外頭動靜。
三天了,她比平日早一個鐘頭就寢,齊雪生見她房內無燈,便轉身離去。
如此配合老人的要求,不會再增加某些人的怨氣了吧?
她緊閉著眼皮,怦怦心跳聲在被子裡十分明晰,她吐納幾次,終於平靜了心緒,幾分鐘後,意識漸混沌起來。
齊雪生進了院子,在門外見裡頭喑黑,駐足思索了片刻,毅然推門進屋。
他扭亮了燈,見到桌面上未及收拾的筆硯,和墨跡未乾的毛邊紙,便走到床畔,輕掀開被。
她背對他,呼吸沉穩,一翻身,衣領鬆開,鎖骨和胸口潔白的肌膚微現。
他靜靜凝視她一會,脫去外衣,熄了燈,在她身旁躺下。
感覺到身邊有人,睡夢中的她下意識往他懷裡鑽,手臂扣著他的腰蜷縮著。
他輕笑,一抹安寧感在胸中擴染。
他喜愛這種在別處找不到的感受。除了安憩之地,秦弱水幾乎不大向他要求什麼,從長沙回來後,她似乎冷淡了些,話說不到兩句就找個借口打發了他,莫不是在老宅那件事,他對她太嚴苛了?她畢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滿腹說不出口的心結往事,如何在短時問內消弭?
那雙黑白分明的澄目,竟映照不出他的影子,他急著要她復明,是想讓她飛出樊籠,還是為了看得見他?
極少在女人身上思慮的他理不出頭緒,胸口的小小頭顱在磨蹭著他,他又笑了一下,意志慢慢隨著她的呼吸鬆弛。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未深深潛入睡鄉,就有人摸他的臉,猛力搖晃著他,見他未醒,鍥而不捨地在耳邊喊著:「舅爺,醒來。」
他倏地睜眼坐起,將床幔繫在床頭,就著月光看著身邊的人兒。「你在做什麼?作惡夢了?」
「不是的,天亮了嗎?幾點了?」她似乎挺慌的。
他莫名地看向屋內角落櫃上的小型自鳴鐘。「你才睡兩個鐘頭,不到十二點,怎麼了?」
她推推他,小聲道:「還好我及時醒來,不算太遲,你該回去了,快!」
「回哪兒?」她語無倫次了。
「姐姐那兒啊!」她理所當然的答,還推了他一下。「快!衣服穿上!」
他終於明白她在說什麼了,一股惱意蔓延,他閉了閉眼道:「你半夜叫我起來,就為了這事?」
「現在不到半夜,姐姐下會怪你的,可到了凌晨,就不太好了。」她解釋著。
他看看她,點點頭,翻身下了床,開了燈,將門鎖上,再回到床上。
「你還不走?」她百思不解。
「嗯,不走。」他解開單衣。
「可你不是開了燈?」他到底睡醒了沒?
「開了燈才看得清楚你的樣子。」他語氣平直,像在說著要上茅廁解手一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