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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三天來,她就是這麼小心謹慎、一點一滴餵他吃商。

  起初他虛弱昏迷,無法自己嚥下湯藥,她憂急難耐,一聽到大夫的建議,也顧不著自己未嫁姑娘的臉皮,立刻當著眾人對嘴餵藥,一口藥、一把淚,一心一意就是想盡速救回他的性命。

  三天過去了,在她不眠不休悉心照料下,他恢復得倒挺好的……

  嘴中的藥湯依然苦澀無比,她的舌頭輕輕滑動,仔細地將藥湯慢慢送了下去。不像剛開始他無意識的抗拒吃藥,現在的他會隨著她舌頭的律動,溫順地喝下藥湯。

  都會吞藥了,他竟然還不肯醒過來,她又是心酸、又是氣惱:心頭莫名一緊,聚積在眼眶的淚水便 熱淚款款流過她的臉頰,也滴滴掉落在他的臉頰,她沒有出聲,只是掉了下來。默默流淚,默默將最後一口藥湯哺餵給他。

  好苦!藥汁已經完完全全送出去了,但那苦澀的藥味仍停留在舌尖,令她的心情更加淒苦,她受不了這種滋味,才想起身,卻發現她的舌讓他交纏住了——原來,那苦味來自於他的唇舌!

  她眼淚掉得更凶,像是撲天蓋地的大雨,不斷地落到他長滿鬍渣的臉上。他轉而含住她柔軟的唇瓣,輕輕咬嚙,細細熨貼,糾纏的舌沒有停歇地深入尋索,彷彿是探進了她那顆曾經受傷的心,緩緩地、憐惜地、溫柔地舔舐她的傷口。

  她迷醉了,良藥苦口,久苦回甘,在他悠長綿密的親吻裡,她嘗到了幾乎以為失去的甜蜜滋味。

  她不覺身子一軟,無力地趴到他的胸膛上,任他汲取她的芳香。

  他再伸出右掌,輕柔地包覆她的臉蛋,以指腹拭去她不斷滾落的淚珠,實在是拂拭不了了,他的手掌又輕輕滑移過她的耳垂,攏過她的秀髮,將她的臉蛋壓下,與他耳鬢廝磨,輕緩地蹭干她的淚水。

  「喜兒,不哭。」他沙啞地喚她。

  「我怎能不哭?!」她氣呼呼地按住他的胸膛坐了起來,見他眉頭突然一皺,又嚇得趕緊撫上他包紮的傷口,驚道:「我弄痛你了?有沒有很痛?沒有流血吧?」

  「好痛。」

  「對不起,照影,我不該生氣的……」她急得淚流滿面,人就站了起來,「我去找大夫……」

  「喜兒,我沒事。」他見她竟是心急如焚,忙握住她的手腕。

  那有力的一握令喜兒微感詫異,低頭看去,視線從他很有力氣的手臂往上看了過去,凝定在那雙帶著歉意的黝深眼眸。

  「你這隻大葫蘆,你要氣死我了!」她撥開他的手,逕在床沿坐下,拿著手背猛擦淚。「明明早就醒了,還故意裝睡!我讓他們進來說話吵你,你也硬是不肯睜開眼睛,還要我餵你吃藥,你……你!」

  「對不起。」江照影心疼地看她。

  「還有呢,邀月樓的紅紅、仙仙、燕燕……一大群我記不得名字的姑娘,全來看你了,她們很擔心,一直問候你好不好。」

  「對不起。」

  「她們說,江大爺最是好心腸的男人了,每回他留在邀月樓,就讓姑娘安穩睡大床,自己卻跑到外頭花園吹冷風!」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喜兒真的生氣了,一對上他眼裡的淚光,又惱得往床尾坐去,離他遠遠的,聲淚俱下地道:「你這輩子對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對不起!沒錯,你是對不起我!你去做這種探人底細的危險事情,怎麼不跟我說?」

  「我怕你擔心。」他見不到她,吃力地從枕上抬頭。

  「你就不怕我傷心嗎?我好生氣,你以前讓我傷心過一次,這次又讓我傷心,你當我是鐵打的還是石頭做的,承受得了這麼多傷心事嗎?」

  「不,我怕你承受不住。」江照影以手肘壓著被褥,費力地半撐起身子,想要更加看清楚她的臉,急道:「所以,我每天晚上回來看你。」

  門外的人影不是夢!喜兒淚水難禁,那是他夜夜歸來,癡心地守護著她啊。

  「我也請侯公子照顧你,或許他比我好……」

  「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他!」她又惱得落淚。

  「喜兒!」他心頭大震,痛心呼喚。

  不忍她雙眼紅腫,落淚如雨,他一再咬牙使力,好不容易讓自己坐了起來,卻是伸長了手也勾不著她。於是他又嘗試移動身子,一輕挪腰桿,就牽動了傷處,令他痛得皺起一對濃黑的劍眉。

  他雖沒哼聲,但她察覺到他忍氣吞聲的痛楚,頓時什麼氣惱都忘了,急得回身扶他,憂心問道:「照影,傷口痛嗎?我幫你瞧瞧。」

  「不痛。」

  話聲甫落,他已將她摟進懷裡,雙臂再用力收緊。

  猛然撞進他的胸膛,她怕弄疼了他,直覺就是想起身,但他抱得她好緊好緊,幾乎不留一絲空隙給她呼吸,彷若就算她變成了一縷輕煙,他也會緊緊抓住,不讓她走掉。

  她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聽到了那狂急搏動的心跳聲,她靜下了心,再將她的掌心輕輕地按了上去。

  「你的傷?」她吸吸鼻子,仍擔心地問道。

  「只是皮肉傷,不痛。」他握住她的手掌,「我怕你心痛。」

  討厭!她才收止淚水,他又來招惹她!

  「既然怕我心痛,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討好又讓人誤會的事?」

  「無論如何,我要為你保住油坊。」

  「你是拿命去保啊!瞧,你喝酒傷身,又讓人誣陷下獄,你是拿你的生命開玩笑嗎?」唉!今晚的眼淚怎麼這麼多,流不完啊。

  「油坊是你的性命。」他神色沉靜地看她。

  「對!油坊是我的性命,難道你的命就不重要?」

  「我發過誓,我要以生命保護你。」

  「你什麼時候發的誓?我怎麼沒聽過?」她從他懷裡坐直身子,直視著他,一古腦兒將滿腔情緒發洩了出來,懊惱地道:「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情不讓我知道?你說呀!快說呀!」

  他還是靜靜地看她,幽邃的眼眸隱隱有光芒閃動,彷彿藏在那裡的話還沒盡數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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