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賭不起……」如果真是「誤會」,那他該怎麼辦?
展觀風無奈地歎口氣,這事兒他也不能說什麼,「你明天要不要送張姑娘一程?」
他沉默一會兒,然後深深歎氣,「不了,我先回房了。」
大雪飛舞中,高大健碩的身影步履十分沉重,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展觀風邊看邊歎氣。他們怎麼都不會想要打傘避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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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隱去蹤跡,天幕一片漆黑,北風呼嘯而過,漫天飛舞的白雪在風中旋轉,相遇又分離,終了,降至地面,便不再漂泊不定。
張紅蓮倚坐窗邊,生氣不再的鳳眼傻傻凝睇窗外狂飛亂舞的白雪。
寒意漸漸滲入大開的窗扉,侵蝕了她的體溫,寒徹心骨的冰冷化作眼淚流淌在她嬌美的面容上,直到淚水凍成冰霜,直到臉上傳來刺痛,她才關上窗,踱回桌邊。
紅燭仍在燃燒,紅色的蠟淚堆積在燭腳邊,像是一團爛泥,一團失去生命,也失去熱度的暗紅爛泥。
她悠悠歎口氣,抬起凍僵的手,抹去臉上的冰霜,潭然不覺細緻的肌膚已出現數道血痕。
明天過後,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不,自她持劍砍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不再是朋友了!
她喜歡他,就算他不願接受她,她仍抱著一線希望,只要能見到他、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就可以假裝兩人還有希望,然而,她卻親手毀去了這小小的希望。
從未如此厭惡過自己那衝動的性子,從沒這麼厭惡過自己隨身佩帶的長劍,即便他說了不怪她,也不曾責備她,她卻無法原諒自己傷害他的事實。
他雖沒說什麼,可她知道,她帶給他的傷口,每到天寒之際就會黥痛難受。
那老背對著她的寬闊身影,在寒風襲身時,總會緊繃、僵硬,但他總說自己沒事,不需要停下來養傷,執意加快腳程回領天幫。
他就這麼希望趕快擺脫她嗎?擺脫她這個賞他一劍的人。
取過桌上的大包袱,腦中幻想他見到這個大包袱時的驚詫表情,乾裂發青的嘴唇浮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她解開包袱的小結,攤開布巾,幾件簇新的男子黑袍映入眼簾。
不能當面交給他了……薄霧模糊了視線,就在眼前的黑袍竟變得遙遠且難以觸摸,她深吸口氣,顫抖著手取出黑袍,再細細折過一次,呆呆凝視了好半晌,才取來大紅方巾層層掩去熟悉的黑袍,那令她全心掛念的黑袍。
黯淡無光的心湖靜如死水,他高大壯碩的身影反覆映照在黑暗的意識裡,然而,黑袍和重重的黑色迷霧漸漸融為一體,滿臉的大鬍子、凌亂的長髮掩去他的表情,她什麼也看不到,漸漸的,他說話的聲音也沉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沒了,什麼都沒了!
「哇!」她突地痛哭失聲,深深埋進臂彎的臉龐憔悴淒楚,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單薄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在明暗不定的燭光中,顯得荏弱無依。
窗外,一條黑影任霜雪在身上駐留,一動也不動地聽著屋內人兒幾近崩潰的哭泣聲,濃眉緊鎖,鐵拳緊握,拚命抑止想進屋安慰她的蠢動。
風雪漸息,遠方雞啼響起,夜將盡,離別的時刻悄悄逼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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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天幫大門外,張紅蓮蒼白的臉龐帶著疲倦,找不到最想見到的人,她只好將展觀風拉到一旁,將一個紅艷的包袱交給他,「麻煩你交給大……刑公子。」
他接過包袱,「這是什麼?」刑公子?是指師兄嗎?
「一點小東西,謝謝他多日來的照顧。」她不自在地閃避他探問的眼神。
他調侃地瞅著她,「哦?那我怎麼沒有?」
「呃……」你算哪根蔥啊?
展觀風笑笑,試著解開她的心結,「我知道你很內疚,可你也知道師兄是好人,他不會計較你的無心之過,你又何苦急著離開?」
「我……不想再麻煩他了。」其實她也知道,他只是人好得不忍厲聲叫她不要再纏著他,如今,那一劍正好斷了她的癡心妄想,所以她該離開了。
師兄是覺得她很麻煩沒錯,可也還不到討厭啊!「那你不去跟師兄道別?」
她苦澀地扯開唇角,語聲乾澀,「不了,他沒來,不就是希望我別再去打擾他嗎?」
突然眼角瞥到黑袍的衣角,他笑道:「呵呵,他來了。」隨即轉過頭對隱身在暗處的人一喚,「師兄,人都來了,幹麼躲起來。」
刑軦無奈,只得走出來,只見師弟馬上跑得遠遠的,還丟給他一抹鼓勵的笑容。
「張姑娘。」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陰影,看來也是一夜無眠。
「刑公子。」張紅蓮垂下眼,再度被「張姑娘」三個字給剌傷。
「你……保重。」他千言萬語說不得,未了,只剩一句「保重」,但聽起來卻像是永別。
「嗯,這些日子麻煩你了,謝謝。」
「不會。請代我向張當家問候一聲,本該是我們送你回去的。」
她飛快地瞧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睫,盯著地上泥濘的殘雪,「不,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們的,不是你們的錯。」
「唉,我的傷已經快好了,你就別再掛心。」他哪會不知她極度自責。每回看到她悔恨自責的神情,他都好想去安慰她,可是又怕自己這麼做,會帶給她更多的希望,同時讓自己越陷越深。
她心一揪,眼角酸澀, 「真的很對不起。」
刑挽忍著不去拍撫她微微顫抖的身子,緩下聲音,「那是意外,我從沒怪過你,再兩天就全好了,你千萬別再自責。」
「嗯。」談何容易呢?她可是傷了自己最喜歡的人啊!
再說下去也只是令她傷心,他不禁歎口氣道:「去吧,天色晚了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