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平和喻菁對談間,湛鑫的眼光始終注視羽沛。
她冷漠而孤傲,她挺直背脊,彷彿她才是會場裡的女王,她沒對誰妥協過,她只對自己的愛情低頭,沒想到一低頭,她失去全部自尊。
再也不會了,她將珍藏起自尊,不再受人輕賤。
「我們談談。」
自從那日後,羽沛處處躲他,她不再出現於他的視線範圍內,他知道她刻意避開自己,也知道那天他傷她,比自己想像中更重。
「對不起,我很忙。」羽沛客氣而疏離。
她的確很忙,忙到沒時間談,忙到沒力氣接受他另一番殘酷言語。退一步,她低聲問湛平:「湛平哥,你可以一個人嗎?」
「沒問題,妳好好去玩玩,別被我綁住。」
「湛平真體貼,羽沛,妳將來一定很好命,放棄這個好丈夫……我好像有點後悔。」喻菁仍然誤會他們的關係,羽沛沒打算解釋,微笑,她往屋裡走去。
沒有交代,湛鑫追著背影向羽沛跑去。
看著兩人相繼離去,喻菁笑問:「他們兩個會不會背著我們搞噯昧?」
「有可能,小沛是個體貼、善解人意的好女生。」湛平也同她開玩笑。
「到時怎麼辦?我們也來搞曖昧,還以顏色?」喻菁湊近他問。
「那不是全亂了?說實話,喻菁,妳怎麼會想嫁給我大哥?」
「沒別的人選了呀,爸媽給我最後通牒,再不結婚就收回我的經營權,你曉得的,沒有事業,我會先死給你看。」說完,她坦率笑開,推著湛平去吃東西。
*** *** ***
在二樓,湛鑫追上羽沛,他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自己。
她想吐,非常想,面對他,不是眼前首要。
用力甩開他,她衝進自己房間浴室,抱著馬桶大吐特吐。他被關在浴室外面,猛敲門,陣陣的嘔吐聲,擾亂了他的心。
半晌,她整理好自己,走出門,她站在他眼前,仰高臉,沒有半分自卑狼狽。「請問,找我有事?」
「妳在嘔吐?」他指出事實。
「是。」她不隱瞞瞞不過的事。
「妳懷孕了?」
他從沒相信過她的話。假使沒發生任何事,床單上的血漬是怎麼回事?只是,她打死不承認,他只好學她裝傻。他實在無法傷害湛平,他受的傷已經夠多,不需要自己再去添上一筆。
「你沒聽過腸胃炎?」冷冷地,她反對他的說法。
「妳確定?」
「是的,我很確定。請放心,即便是懷孕,我保證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沒忘記,他不把關夫人位置留給她,她記得他不是肯受控的男人,更記得……自己從不是他要的女人。
她記得的事那麼多,她哪會笨到去衝撞他的心意?她有她的驕傲,驕傲到即使愛情走入死巷子,也不教人知道她已是窮途末路。
她的口氣惹惱他,他板起臉,刻薄道:「妳和多少男人有關係?如果懷孕,需要向多少男人採集DNA作證驗。」
很過分的侮辱,但她沒打敗,挺胸,她冷笑。「放心,再怎樣,我都不會採集到你身上。」
瞪住她,久久,他喟歎。
他原想追上來,問她為什麼消瘦,想問她是不是生病,要不要安排醫生,哪想得到,一見面就是對峙,那夜,打亂了他們中間的和諧,他們恐怕再回不到過去。
「我不想和妳吵架。」他先妥協。
「我也不是好戰分子。」
她沒想過要和他對立,會走到眼前,是她的癡心妄想加上愚昧。不過,早學乖了,她懂得踩煞車,懂得在他面前保持距離,隔絕自己的心。
他看她,她看他,兩人僵在那裡,誰都不曉得該接續什麼話題,他想問她的身體……但最後,他還是選了個安全議題。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妳商量。」
「請說。」
「我需要妳的幫忙,釐清某些真相。」本來這件事,他還沒打算告訴她,不過眼前,這是他們唯一能談的了。
「你查出什麼了,是不?」羽沛的心被吊起來。
「對,我們查出當時和湛平一起送進醫院的黃種女人有兩個,其中一個並沒有死,還查出來她失去記憶,直到前幾個月才康復,最近她回台灣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辛羽晴,但我可以採集妳的DNA,先和埋在墳裡的女人作對照。」
「之前,她有做過檢驗?」羽沛不再肯定墳中女子是姊姊了。
「當然,我手中有報告,法國那邊驗的,他們需要確定死者的身份。」
「好,什麼時候採樣?」
「明天好嗎?我想妳和我一樣心急,想知道確切的答案。」
「是的。」
「這件事先別告訴湛平,我不想給他希望又教他失望。」維護弟弟,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工作。
「我懂。」
「明天……順便讓醫生看看妳的腸胃。」
那是關心?抬眼,她在他臉上尋找真心意,他別開臉,拒絕她的探索。
別傻了,羽沛對自己說。
他怎會對她關心,他不過想確定她不是懷孕,不過是想知道那天果真沒發生任何事情、沒留下後遺症。
不怪他思考縝密,畢竟他馬上要有自己的家庭婚姻,這當頭,怎容得起一個意外打亂既定事宜。他沒錯,錯的是她的想像力。關心,是用來對待有感情的朋友或親人,絕不會用來對待替身。
她沒回應他的話,點頭說:「還沒有正式對你說恭喜。恭喜你,顏小姐很好,祝你們白首偕老,鳳凰比翼。」
打開房門,她送客。
他深深看他一眼,雖然不放心,但他轉身,離開她的房間。他沒忘記,今天是自己的訂婚宴。
關上門,她的背靠住門板,偽裝面具除去,強撐的雙肩垮下,吐盡腹中最後一口氣。緩緩地,她順著門扇,滑坐地板,淚水淌下……
是的。她懷孕了,老天在懲罰她,前無門、後無路,她的謊言將被拆穿……
怎麼辦?堅強失蹤,無助漫上,她想否認那夜,那夜卻給她留下真真實實的把柄,教她無從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