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滬虛弱地閉了閉眼,又睜開眼看著古月兒。「孩子,時間不多了,伯伯必須和妳說些實話。」
實話?他的話讓古月兒一驚,洞悉一切的眼神似乎輝映著她內心的秘密。
刑滬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真情流露地說著:「孩子,不論妳回到刑家的目的是什麼,不要懷疑妳的身份,妳是真正的古月兒。」
古月兒不敢置信地聽著刑滬的話,只見他神秘一笑,不顧她震驚接著說下去。「過去妳受苦了,但現在妳在刑家、在八俊家族的羽翼下,刑徹會盡全力保護妳,我也相信他做得到。他對妳的感情是真的,但是試著早點告訴他真相會比較好。」
「伯伯……您?」古月兒困難地吐出三個字。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
望著她,刑滬點了點頭。「我老了、病了,但至少我也是八俊的長老之一,很多事情我不說,但不代表我不懂。」
一時間,古月兒的雙眼浮滿了水氣,無法置信眼前這個病重的老人,知道一切卻仍全心接受她?
「那您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我是要來害您的。」
她顫抖地拚命搖著頭,刑滬全心全意的關懷佔滿了她的心胸,她多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古月兒,可她只是個利用他愧疚感的騙子。
刑滬輕歎了口氣,堅決地否認她的話。「妳不會,因為妳是真正的月兒,我不會看錯,所以不要再懷疑自己的身份,妳真的回到妳的家了,孩子。」
妳真的回到妳的家了……
他真當她是古月兒了,怎麼可能呢?她的命運早在一出生時就決定了。
她不過是個戴著人皮面具的騙子,她可以成為任何人,卻永遠不是自己……
古月兒再也忍不住哽咽,真心的熱淚生平第一次熱燙地滑過自己的雙頰。「您是世上唯一對月兒好的人,伯伯……」
她多麼希望她可以成為古月兒──真正的古月兒。
看著她已不再對自己隱瞞,刑滬安慰地點了點頭。「刑徹也是真心對妳好的,告訴我,妳喜歡他嗎?」
一想起刑徹,她心中一緊……她知道,刑徹永遠不會原諒她的欺騙。
古月兒咬緊了下唇,輕輕地點了下頭,卻讓淚水落得更兇猛。
「那就好,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無法治好妳的眼睛。」最後刑滬仍感歎地說。
此時,古月兒卻含著淚對刑滬微微一笑,刑滬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瞳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己,哪像個盲眼之人呢?
他、心一動,指著她。「妳……看得見?」
古月兒點頭,淚水又不聽使喚地滑下。她怎麼能?在感到滿懷的親情溫暖後,她怎麼還能如此欺瞞下去?
「那太好了、太好了……」
聽著刑滬狀似囈語的話,古月兒心一慌,抬起頭,卻見到他早已不發一語地閉上了雙眼。「伯伯,不要!留下來……月兒需要您留下來……不要!」
與親人分離的痛苦幾乎撕裂了古月兒原本冷酷的心房,滿滿的熱意如今化作兩串晶瑩,濡濕了刑滬胸前不再起伏的衣襟。
第八章
「小姐,我看妳一整天都沒有吃……」
奶媽一走進古月兒的房裡,手中端著的飯菜隨即掉落一地。
因為她看見小姐的臉,她的臉……
古月兒皺眉,在奶媽尖叫出聲前一把先摀住了她的嘴。「奶媽,妳是個好人,如果不想我殺了妳就別出聲,我才能放開妳,懂了嗎?」
驚慌的奶媽只能點點頭,古月兒緩緩放開她,奶媽退了一大步,仍不忘問道:「……妳是誰?我家小姐呢?」
古月兒不願自己的臉嚇著了她,轉過了身,聲音冷硬地回答道:「妳家小姐早就已經死了。」
奶媽一聽,淚水隨即掉下,顫抖地指著她。「妳殺了她?妳殺了我家小姐?」
「不!」古月兒憤怒地道:「她早死在當年那場意外中,根本與我無關。」
「妳進刑家有什麼目的?難道……」
古月兒受不了心頭的煩躁和她的一再追問,抽起藏好的匕首,抵向她的咽喉。
「奶媽,我要妳忘了今天所有的事,然後回妳的老家去,安安靜靜過完妳的下半輩子。要是有一點風聲走漏,我就保不了妳的命了。」
看著古月兒的臉蛋,奶媽一臉傷心地搖頭說:「小姐……妳是我家小姐吧?」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古月兒用力抵著她的喉嚨,狠心地威脅道:「妳要是再亂說一句話,我現在就殺了妳!」
看見奶媽驚恐的眼神,古月兒終於收起了刀子,表情冷淡地說:「回家去,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說罷,她背過身去。
對不起,奶媽,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 *** ***
沉重的悲哀,像濃重的黑色煙幕籠罩在刑家每一個人身上。
牧師的吟唱追撫了亡者的靈魂,卻安慰不了生者的哀痛。刑徹望著草地上的棺木,動也不動,神情死灰得讓人心疼。
當一旁的哀歌奏起時,他的手緩緩牽起身旁的古月兒。
「刑徹?」
刑徹望著前方,神情淡然。「我只剩下妳了,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刑徹轉過了頭,望向身邊的女子,聲音低沉。「答應我,妳不會就這樣離開。」
古月兒回握住他的手,低頭靠向他的胸膛,柔情而輕聲地說:「我不會,如果能的話,我願意永遠這樣陪著你。」
如果她能的話……
沉浸在悲哀中的兩人,卻不曉得有一雙眼,正疑惑地看向刑徹懷中的女子。
*** *** ***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一走進書房,古月兒便瞇起眼看著身後的劉管家。
劉管家早已不復平日忠厚的神情,猥瑣笑道:「這麼快就被妳看出來了?不愧是組織裡首屈一指的千面人。」
古月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廢話少說。」
身份被識破的江之分,也懶得再裝下去,坐在椅子上舒適地翹起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