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辦法呀。如果你有其他兄弟能替穆家傳承血脈,我還可以考慮和你成親,但你沒有。穆家一定要孩子,我不能給;穆夫人要一個會生孫子的媳婦兒,我不是;日後為了傳宗接代你開始納妾,我不准。你看,沒有半個條件是支持我們成親的,所以不成親的好。」按完他的額際,她正要收回雙手,他卻握住了她。
「你身子都給了我,不嫁我要怎麼辦?」
「你真的好古板,我都說不嫁人了,身子有沒有給你有差別嗎?」將來又不會有個丈夫對她的貞潔視如金石,知道她沒許人之前就與人胡來,開始折磨她凌虐她冷落她,她有什麼好煩惱的?
「萬一有了孩子——」
「我是大夫,我知道該如何避妊,你不用擔心這種小事。不會在十個月過後冒出一個小毛頭來認你當爹爹。」她拍拍他的肩想安他的心。
「我可沒辦法像你灑脫!」他一點也不覺得有被安撫到。「我喜歡你,想跟你成親,這是你給我的希望,你不是說想成為那個困縛住我,讓我不得不努力活下去的人嗎?你不是還說你想成為在我斷氣之前得要思量擔心,無法輕易拋下的那個人嗎?」
「非要成親才能當『那個人』嗎?」她還以為就算不成親也行的……
「難道你可以忍受我另外娶一個能替穆家生孩子的女人?你不嫁我,我娘勢必會再想壞主意來擺佈我,你就不擔心我再遭設計,隔日醒來發現身旁躺著另一個陌生女人嗎?」他不是在威嚇她,而是陳述一個將來會成真的事實。
「……」她噘嘴,光聽他講就倍覺不快,但她也知道穆夫人一定會這樣做,更可能第二次第三次央求她替穆無疾準備春藥。「但是孩子的問題……明知道極可能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卻還是堅持要生,我覺得這樣的父母很殘忍。想要子嗣的心情我瞭解,可是都沒想想孩子日後會受到怎樣的歧視和欺負……」
「我不是為了傳宗接代才想與你成親。」
就如同他不是因為春藥作祟才與她發生肌膚之親,而是確定了兩人彼此有意——她那時給他的回答輕易擊碎了他一直死守的決心。他不想拖累人,也不想死後還留著一個妻或是幾個孩子為他傷心難過,他情願走得孑然一身,是她讓他開始貪心,開始以為自己或許也可能像尋常人一樣,擁有平淡的幸福,不求非得白頭到老,卻求為她活著,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年是一年。
若非喜愛她、若非她也同樣喜歡他,不管昨夜的藥性有多強,他同樣會將她推出門外,就像那名他娘親替他尋來的姑娘一般。
他不是誰都好的人。
「你或許不是,但你娘是,你有膽就去同你娘說我的所有情況,問她像我這種媳婦兒她要是不要,她若搖頭,我也不想不識相。」她率先跨出浴桶,用大布巾將自己包妥,再抖開另條布巾,等著他出浴。
「若我娘點頭,你就再無異議,同意心甘情願與我成親,成為我的妻?」
「嗯哼。」排除掉傳宗接代這個最大的難題,她也沒啥好反對——能和穆無疾在一塊,她求之不得。
「那就交給我吧。」穆無疾自信一笑。
他連處理寧太后都易如反掌,何況是他娘親。
他先恭喜自己,要當新郎倌了。
*** *** ***
皇甫小蒜真的不清楚穆無疾用了啥手法。
在她看來,傳宗接代明明是橫亙在兩人面前最大的困難。不孝有三,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窮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前兩個不孝是什麼,只知道最後也是最受指責的第三個:無後為大。
他是獨子,整個穆家的香火全靠他傳遞,她卻是毒人之後,身體血液裡還殘存多少毒性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傳給孩子她也不敢篤定說會或不會,但她真的不想禍延子孫,去賭那種孩子生下來或許會與平常人無異的渺小機會。
她堅信穆夫人知道她的想法及狀況時,絕絕對對會立刻命令穆無疾離開她——
可是……
她現在被穆夫人滿臉淌著欣喜眼淚,緊緊擒握住雙手,感動地直視著她又是怎麼回事呀?!
「嗚……」穆夫人哽咽,情緒激動到無法說話,只用水燦燦的晶亮淚眼刺痛皇甫小蒜的雙眼,好閃亮……
「你是想叫我離開穆無疾是不是?有話直說就好,不要哭著求我走,我對女人的眼淚最吃不消——」包括她自己每次哭時,也都很失措。
「不……你千萬別離開無疾,嗚……」又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抽泣。穆夫人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了些才能再說道:「我、我都聽無疾說了,你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和他成親,你們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呃?
「穆夫人,穆無疾有跟你說清楚我的『所有』情況嗎?」如果有,實在不應該得到這種對待才是……
「有,他全說了。可憐的女孩,你真善解人意……」
唔?
「他真的有說嗎?」皇甫小蒜很懷疑,「包括我的味覺喪失,包括我的嬌小玲瓏——」這句話她絕不會用四肢短小來代替,她堅持!「包括我身上有從我爹親遺傳的毒,這種毒也極有可能再傳給下一代子孫?」
「有有有,無疾都說了。」
嗄?
「都說了,一項都沒漏?」皇甫小蒜仍是覺得事有蹊蹺。
「嗯,他說的比你說的更詳細。嗚……」讓她好生心疼。
「那……你還同意我和他成親?」
「嗯嗯嗯,同意!同意!當然同意!來——這玉手鐲你戴著。」穆夫人連忙摘下手腕上翠綠青凝的漂亮玉鐲塞到她手裡,哭得兩眼水汪汪。「這玉鐲我也是從我婆婆手上接過來的,向來都是傳給穆家長媳,現在它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