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姐,那幅畫沒有展示出來。」辛家興喊住了正要拔足往畫廊而去的鍾語歡。
「為什麼?」鍾語歡愣了一下,又問。
「跟我到藏畫室來吧!」辛家興攤手示意他們往畫廊的深處走。
「好!」鍾語歡大聲回答,殷切的神情,竟讓滕岳看了莫名其妙地生起氣。
「急什麼?」滕岳拉住了她的手,害她已然向前邁開的腳步又倒退兩步,撞進他懷裡。
「就……急啊!」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鍾語歡只好隨便回答。但是抬眼接觸到他閃著火又矛盾得像飄著烏雲的眼睛,她倒是一陣心慌意亂。
「你還真以為你是要會見情人?」滕岳冶冶的聲音從齒縫中一點點逸出,聽的人自是心驚肉跳。
「我……」無言,但鍾語歡還真有那種感覺!
「我倒想看看你的夢中情人長什麼樣子。走吧!」滕岳不悅地拉著她往前走。
鍾語歡老是被他甩在後頭,但他的手又不放開她,害她每次都像他的拖油瓶似的在後頭乒乒乓乓拚命追趕。
然後滕岳的側影一次又一次的映入她眼裡,像是要緝拿她的魂魄一般……
也許待會兒看到那幅畫,她更可以將滕岳拿來對照一番。
夢中情人、滕岳、以及『望』裡的人,三個一起比對,她是不是可以得到一個既驚且喜的正確答案?!
*** *** ***
「望」不是什麼曠世巨作或經典名畫,不過是一幅裱在三十寸畫框裡的普通水彩人像畫。
畫裡是一位黑衣男子的側身側影,佇立在天地蒼茫間,髮絲隨風輕盈翩飛,側面五官看不清楚而倍感神秘,但總讓人不得不將之想像為美男子,若套用鍾語歡最愛的一句話—夢中情人來形容他,那畫中人還真當之無愧,他無疑是夢幻少女所不能抗拒的夢中情人典型。
除了那份夢幻,整幅畫透露出來的感覺,倒還挺震撼人心的。若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超過幾分鐘,應該會難分夢與現實,將就此懸念於畫,而無法自拔吧?
「望」是危險的。
鍾語歡站在畫前,凝望再凝望,一語未發,完全沉淪在似夢似幻的畫境裡。
滕岳和辛家興在鍾語歡身後不遠處交談,她渾然未聞。
「為什麼不將『他』展示出來?這幅畫的確很有味道。」滕岳望著那畫,坦白說,他也有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到底為什麼「熟悉」?
「像鍾小姐那樣為『望』著迷的女生,太多了!莙莙說她感到事情變得不太尋常,便要我收起來。她說這幅『望』具有不祥的魔力,看一眼是欣賞,再看一眼是留戀,再多看一眼就沉迷,魂被收走,心也不知身在何處了。」
辛家興原本口氣平穩,但愈說就愈激動,害滕岳也感染到一絲緊張,再看鍾語歡表現出來的迷戀,與辛家興說的情形完全一樣——
鍾語歡就快被「望」給收魂奪心了!
「莙莙?」滕岳聽到這名字,腦中也浮起了這名年輕女畫家的清秀面貌,她是滕峰的朋友,而滕岳與她則見過兩一二次面、淺談過幾句而已。
滕峰去世後,滕岳甚至沒再見過她。
「你記得莙莙吧?」辛家興淡笑了一下。
「陳莙莙,我記得,她是我哥的朋友。」
「正確來說,應該是當時你哥交往中的女朋友。這幅畫就是陳莙莙畫的,主角是滕峰。」
「畫裡的主角是我哥?」原來這股熟悉感來自於血緣!他們兄弟倆個性回異,身材外貌倒是有八分相像。
「是啊!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你哥?這幅畫,就在你哥出車禍前,莙莙才畫上了最後一筆完工的。但是世事就是那麼不巧,畫完成、你哥的生命卻結束了,莙莙還因此懷疑,她的畫筆是不是一個死亡的詛咒……」辛家興就此打住,不忍再說下去。
聞言,滕岳也不禁為之震驚,這幅畫是他哥哥滕峰臨終前,陳莙莙才畫下最後一筆完成的!
畫筆的死亡詛咒?畫完成,人命也結束?這太驚悚,也太不可思議!他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哥哥身上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傳說。
難怪這幅畫在陳莙莙口中會變成不祥的,也難怪不得不收起來。
滕岳情緒有點恍惚,再度將眼光投向「望」,他覺得滕峰那蒼茫的側影隱約在訴說著什麼陰森而淒美的故事……他孤獨、寂寥,需要伴……
他需要伴?
滕岳被自己這個念頭給嚇著,若滕峰需要伴,那麼現在被他收了心魂的……是鍾語歡!
不行!
如夢初醒,滕岳渾身疙瘩,跨步上前一把抓過鍾語歡,離那幅畫遠遠的!
「幹什麼拉我?滕岳,你發什麼神經?」鍾語歡驚聲叫嚷,一面要走回看畫的位置去。
「不准看、不准再看了,我們馬上離開這裡!」滕岳大聲咆哮。
「為什麼不准看?」鍾語歡倒覺得他莫名其妙。「你放開我呀!」
兩人誰也不妥協地互相拉扯著。
「滕岳,你有點激動了,有話好說。」辛家興覺得滕岳有些反應過度。
「我不能讓她被這幅畫給……迷惑了!」滕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事情已經夠怪誕、夠玄幻,他不想再被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給包圍。
什麼夢中情人、畫中人的鬼話、神話,他都不想聽了,他要立即帶鍾語歡回台北去,親手將她交給顏艷,三人當面開誠佈公說清楚,他不再負責鍾語歡的願望。
唯有如此,才能阻止這一切的荒謬和詭異。
「是你說要讓我當花錢手買這幅畫的,為什麼現在又反悔?你很奇怪耶!」鍾語歡很訝異滕岳竟然出爾反爾,不禁加大音量對他吼。
「為什麼要買這幅陰森恐怖的畫?我滕岳就算錢再多,也不可能同意你買這幅畫的!」滕岳卯起勁來反悔他的承諾。
「我要買、我要買,我就是要買!」鍾語歡不曾如此頑固的號叫,像個任性的小孩子,東西得不到手,只好以哭鬧不休來達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