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麼這麼心急,我們白府還會少你的工錢嗎?」
那白府管家聽起來也像是個爽快的人,說話間銀子已經從懷中掏了出來。
「總共一兩二錢銀子,姑娘你看對不對?」
蒼白的小臉彷彿一瞬間就被白花花的小碎銀給映得有幾分光彩來,「謝謝白管家,不過,你看這前來的賓客無不被我的哭聲感動得聲淚俱下、悲傷莫名,而白老爺子的光輝事跡我相信明天就能傳遍整個蘇州城,如果白老爺子在天有靈,也會覺得我是請來為他哭喪的人中最為賣力與出色的。」
「可是姑娘,我們給了你工錢了啊。」白管家看她一臉水光閃閃的樣子說道。
「英靈有知的白老爺子啊,原來您的光輝事跡只值一兩二錢銀啊!我對您的一片景仰之心、悲痛之情只值一兩二錢銀啊——」她邊說邊哭,那單薄的身子骨已經軟軟地向地面倒去。
她低著頭,雙肩抖動,好一副悲痛至極的模樣。
要不是蘇慕白早已發現她的真面目,很有可能又會再一次被她騙倒,跟著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就像現在的白管家一樣,只見年紀一大把的他,顯然已是被她勾起了心中悲痛,眼睛淚光閃閃。
「白老爺子一定會感謝你的。哎,沒想到你一個陌生人,都能對白老爺子有如此沉重的悲痛之情……罷了、罷了。」白管家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銀錠,「我再加你一兩,做為你今天的額外賞錢。不要告訴其他人喲。」
「白管家,那是自然。」她始終低著頭,嗓音啞啞的,好似真的號啕大哭過一樣。
白管家摸著鬍子不勝唏吁地走了,只留下玨珍珠孤零零地站在園中。
透過花樹那濕潤的枝條間看過去,她身穿白衣的背影真的是非常蕭瑟,讓人有一種想要安慰與照顧她的衝動。
蘇慕白走動兩步,剛想要說些什麼時,就發現她轉過身來,臉上哪裡有什麼淚光、什麼悲痛。
她正眉開眼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銀子,口中還唸唸有詞,「哼,這樣就能多拿一兩的小費,早知道就應該哭得聲嘶力竭一些才對。」
銀子啊銀子,玨珍珠愛憐地把放在手中的小銀錠摸了又摸。這個世上,只有這冰冷的小玩意能帶給她溫暖。
晚上也要加油啊。她一時興奮,手中的銀錠沒有拿穩,掉在地上咕嚕地滾了起來。
「我撿,我再撿。」白府花園的道路本就修得歪歪斜斜,那銀錠又是圓的,益發滾得快了起來,她穿著重重疊疊的白衣麻裙,跑得不俐落,於是銀錠在手邊滾來滾去,就是撿不到。
直到銀錠咕嚕地滾到一雙白底黑布鞋子的腳邊,那隻腳伸出來,然後一把牢牢地踩住了那錠銀錠。
「那是我的!」她跳起來叫道。
天哪,他竟用腳踩住她最心愛的東西,這讓她心如刀割。
「這位公子,可否能把腳下那錠銀子還給小女子,那是小女子的。」她福了福身子,一副羞答答的樣子,再怎麼心痛,還是得裝模做樣一下。
「這無主之物,自然是見者有份啦。」蘇慕白就是見不得她這副惺惺作態的嘴臉,忍不住逗逗她。
不是吧,這位公子衣著光鮮,怎麼看也是一個人物,居然還想「染指」她的一枚小小銀錠子?!
原本那些與他驚鴻一瞥所帶來的些許震撼,此時已經完全被她丟到腦後十里之外的地方去了。
搶她的銀子就是搶她的命!不,比搶她的命還要嚴重一萬倍。
母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是吧?
她猛然向前一步,蹲下身,準備硬搶!
誰知他的腳像是有法術一般,一雙腳動來動去,那銀子也在腳邊轉來轉去,讓她碰不到一個小指頭兒。
可惡!他的瞼皮怎麼能這麼厚,個性怎麼能這麼惡劣?居然戲弄她這樣一個弱女子。她原本想要使暗招讓他摔一跤,然後搶了銀子就跑的,可是她沒有這個本事。
既然如此,那麼公子可不要怪她。
是你逼我使出玨珍珠終極賤招的。
她牙一咬,身子一直,眼睛一瞪,貼著蘇慕白站住。
蘇慕白也愣住了,他不知道她離他這麼近站著想幹麼,不過,她生起氣來生氣勃勃的樣子,實在很像一朵開在陽光下的小野菊,清新動人。
「這位公子你聽好了,你還不還我這錠銀子?」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問道。
「姑娘只要能證明它是你的,我有何不還之理。」蘇慕自覺得她是自己生平第一個遇到有趣的人,逗弄之心益發高漲,「不如你叫它,它應了你,我就還你。」
到底他是白癡,還是把我當成白癡?!
銀錠子喊得應,那是銀子化成的妖精,她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本事可以點石成「精」!
「這位公子,看來我們是無法在這件事情上爭個明白了。」她低下頭,再抬起時已經換了一個表情。
這是蘇慕白經常看到的表情 花癡兼勾引。
她眨著眼睛,極力做出一副媚眼如絲、風情萬種的樣子,一雙手摸著自己的衣領,「公子,你說我要是現在一不小心倒在你的懷裡,又撕破自己的衣服怎麼辦?」
什麼?她腦子裡想的果然是非常人才能想到的東西。
「我想姑娘不會自毀清譽吧?」他有點不能確定地說道。
「為了銀子,叫兩聲非禮算什麼呢?」
她的嗓子本來就好聽,加上這種刻意的嫵媚之態,讓蘇慕白也不知如何是好。
「為了一兩銀子,沒想到姑娘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為了一兩銀子,沒想到公子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啊——非……」她的手停在衣領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彷彿在說:我要撕了喲!
蘇慕白搖搖頭,「我不是為了這一兩銀。」
玨珍珠眨眨眼,「那公子是為了什麼呢?」
他一時愣住,自己這樣為難她是為了什麼?只是好奇逗弄嗎?
他啞然失笑,他有多少年沒有這種心情了?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家中,他沒有一刻放鬆過自己,沒想到一個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就能讓他失態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