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先生不是這種人,他對家族中每個人都很照顧。」
「他不是把親人都趕出去了?還說不想太常看到他們的臉?」何孟芸可沒忘記這點,一個會趕走家人的男人,能有良心到哪裡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那也是因為人性的貪婪。」江如馨就事論事道:「要做一家之主並不容易,老林奇先生還住在這裡的時候,你無法想像每天有多混亂,甚至要常叫救護車過來。」
「救護車?」何孟芸懷疑自己的聽力。
江如馨回憶當初,忍不住心頭發毛。「其實我只見識過兩年多,之前不知還發生過多嚴重的事,印象中就是一大群人爭寵、爭錢、爭權,不只打打鬧鬧,還常弄到流血,還有人自殺。」
「怎麼會這樣?」何孟芸更深地皺起眉頭,這在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和家人們一向互相扶持,即使偶有爭吵,畢竟都是一家人啊!
「包含羅莎夫人在內,老林奇先生這輩子有五個女人,生了十四個孩子,孩子們又各自結婚嫁娶,連結出去的姻親太多了,莊園裡常有上百人住著,我公公那時忙到都快昏倒了。」
何孟芸難以想像,上百人住在這莊園內,該如何管理、如何生活?更別提那許多勾心鬥角、彼此傷害的情節,老天,多麼絕望而悲涼的情境,
狄亞戈從小住在這種地方,他是否也學會了心機和謀略?一定是的,否則他怎會一開始就說謊,隱瞞自己的身份,只為讓她卸下心防?
江如馨繼續說下去:「坦白說,我覺得老林奇先生就是因此病倒的,三年前,老林奇先生決定搬到鄉下別墅養病,繼承家業的林奇先生就開始清理門戶,若不是他的魄力和決心,恐怕這裡還是亂糟糟的,成天上演悲劇和鬧劇。」
「他是怎麼讓那些人離開的?」
「給錢或給工作,簽立契約,直到老林奇先生過世前,都不得再有任何要求。」
何孟芸很難認同這種行為,處理家族事務居然像談生意似的?或許她不曾見過太醜惡的人性,在她父親過世後,家人感情更緊密,親戚們最多只是疏遠,還不至於有人欺負他們。
「如果對方不接受呢?」
江如馨略帶神秘地一笑。「林奇先生總有辦法讓對方接受的,他連續三年都當選最傑出企業家。」
想到狄亞戈的固執和不擇手段,何孟芸渾身一顫。「他的確是個可怕的人……」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他溫柔的一面。」江如馨轉個話題,喜孜孜地說:「對了,這是林奇先生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我們都很看好你們喔!」
「第一次?」何孟芸一愣。「他以前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她還以為憑他的條件,想要怎樣的女人都有。其實她也覺得奇怪,為何他大費功夫把她騙來,用盡方法將她留下?這不是太傻了嗎?
「以前是有過一些緋聞,可是他從未承認,也沒帶女人回家過,這次他不只帶你回來,讓你住羅莎夫人的房間,還宣佈下個月要娶你為妻,你說這不是太好了嗎?」
看江如馨興高采烈的樣子,何孟芸卻無法開心起來。「我是被逼的,我家在台灣,我只想回家。」
江如馨頗能懂得這種心情,但她早已調適過來,也願意分享自己的經驗。「剛來阿根廷的時候,我太想念台灣的家人,常常自責甚至哭泣,但事情沒有那麼可怕,我一年會回去兩次,有我丈夫和小孩陪伴,其實科技那麼發達,天天都能用視訊聯絡,距離真的一點都不遠。」
「那不一樣,你愛你的丈夫。」何孟芸指出其中關鍵。
「你不愛林奇先生嗎?」江如馨驚訝問。
「當然不愛!」何孟芸音量提得太高,自己也覺得不自然,彷彿有點欲蓋彌彰。
「從來不曾愛過?一點點都沒有?」江如馨睜大眼,不太敢相信,她還以為這對佳偶只是愛吵架,其實越吵越愛呢!
在那雙關心的眼神下,何孟芸突然覺得說謊很難,於是她透露了一點實情——
「在我知道他的身份前……應該是有愛過吧!但是,自從他把我騙到這裡來,我沒辦法再信任他,也就不可能愛他了。」
「林奇先生他這麼做,難免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我想是因為他沒有安全感吧!」
「他那麼霸道又強勢,怎麼會沒安全感?」何孟芸奇問。
「林奇先生雖是長子,生下來就注定繼承家族,但是羅莎夫人在他十歲那年就過世了,聽說老林奇先生跟他的關係很冷淡,父子倆一年也講不到幾句話,他又生活在這種複雜環境,他想要的東西,必須靠自己全力去爭取。」
「是嗎?」何孟芸仍不以為然,一個人因為成長背景與眾不同,長大後就能無法無天嗎?
江如馨也明白,現在機緣尚未成熟,於是她微笑道:「我不是要幫林奇先生說話,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有很多面,你不妨從另一個角度去看。」
何孟芸瞭解這道理,但現在她是當事人,很難跳開其中,要是人人都能理智客觀,又哪來這許多紛紛擾擾,早就天下太平、世界大同了。
「謝謝你的建議,只是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好事多磨,海岸上若沒有許多石頭,又怎能沖激出浪花的美麗?」
「你說的話很有哲理。」何孟芸只希望老天不要給她太大的任務,也不要太折磨她的心志,因為她只是個平凡女子呀。
清風迎來,江如馨深吸一口花草香,雙手合十,帶著感恩的心情說:「人生是很奇妙的,當年若不是我的老師幫我報名,讓我申請到獎學金,我也不會決定去美國唸書,而後認識我的丈夫胡立歐,進入林奇集團工作,今天才認識同樣來自台灣的你。」
「真的很奇妙,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如馨。」她在這異鄉沒人可談心,除了眼前的江如馨,她孤單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