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為什麼來這裡?這一切是你安排的,是嗎?」既然他不說,那麼她就開口問。
「是我安排。」他竟不否認。
「為什麼做這樣的安排?」她不懂。
「你跟如意軒有關係,跟芝蘭亭又有什麼關係?」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江南,他到底都做些什麼事?雍竣斂下眼,眸色詭沉。
「芝蘭亭與我的關係,你已經猜到。」她當然猜到。
他不從門裡進來,自然只能從地道走進房來。
他明知道地道通往哪裡,那日帶她到竹屋卻不與她說明白。
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她被蒙在鼓裡的?
「但是,你曾警告我,莫與芝蘭亭合作。」她說。
她的質疑卻讓他發笑。
「我要你做的事,你往往不做。不讓你做的事,你卻偏要做。這一回,我也沒料錯。」織心睜大眼睛。
「原來如此,所以那綠衣人才會在你面前跳下深淵?否則芝蘭亭的秘密,早已被世人知曉!」他不語。
「但芝蘭亭是個幫會,是一個黑幫,你也曾說過朝廷要殲滅芝蘭亭,難道你竟然與朝廷作對?」她再問,問的雖是石破天驚的事,她卻很冷靜。
「你不怕?」他看著她,撇起嘴笑。
「怕?」「倘若我與朝廷作對,就是欽命要犯,與一個亡命之徒一起,你不怕?」
她憂心地看著他。
「我怕。」
她說:「怕你的安危。」
他眸光一沉,像投入黑暗的火星。
「你是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該怕的,是你自身的安危。」
「那麼孔紅玉呢?如意軒呢?你為何要我千里迢迢來江南投入芝蘭亭?」她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
這一切太詭譎了!
「因為我不想放手,卻也不想跟你冷戰下去。」
他竟然道:「跟一個美麗女人冷戰,是男人的損失。」
「你還在開玩笑嗎?」到了這時候,她掙開他。
「即便我只是從一個籠子,走入另一個籠子,但一個人就算被蒙騙,也總要明白她為何被騙的原因。」她說。她的表情沒有一絲笑意。
她看他的眼色莊重,隱含著一絲憂傷。
他沉眼回視她,眸色幽魅。「我說過,你不來,我就永不知道自己能多愛一個女人。」她面無表情看他。
「一個男人如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愛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會成為他的弱點。」他說。
「我不能有弱點,所以你必須來。」他繼續說。
「但是你來了,卻有危險,」他再往下說:「明知你有危險,我卻還是不能不讓你來。」
他的話並不難懂,但織心看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悲哀。
「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男人一定知道。」她終於說。
他看著她,無動於衷。
她知道他不僅,於是笑了,笑容淒迷。
「你不明白,只因為,我是你的奴婢。」她淡淡地這麼說。
這瞬間,他震了一下,彷彿這微不足道的柔語撼動了他。
「如果,我一直是個遠在天邊的女人,你一定會明白你有多麼想要我,有多麼的喜歡我。」
她苦澀地接著說。
他不說話。
「但我不是,從八歲起,我就已經是你的人。你已習慣我的順從,習慣我的侍候,即便離開,我也只是你的籠中鳥,永遠飛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你永遠不能明白,「你到底能多愛一個女人」。」他斂眸,依舊不語。
該說的,她已說,其他不該問的,她也無心去問。
然而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頭暈眩得厲害。
「我被下了迷藥?」她霍然想清。
他沉眼看她。
「這是為你好,你太倔強。」
倔強?
織心又笑了。
倔強,這是一個多微妙的詞?
在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面前,她唯一的尊嚴就是倔強。
「我明白,你不會讓我回北京城。」她淡淡地說。
雍竣沒有回答。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留在紅豆繡莊吧!我不願回到屬於你的芝蘭亭,或者如意軒。」
她對他說:「直到你想通要如何處置我的那一天,就讓我留在紅豆繡莊。雖然繡莊仍然是一個籠子,但至少,在那個暫時離開你的籠子裡,我可以假裝自己是自在的。」他沉著臉看她。
看了她很久。
半晌,他終於這麼回答她:「如你的願。既然你想留下,那麼你就留下。」
第八章
紫衣人以為自己的行蹤很隱密。
他回到盟主所在的茅屋,這茅屋在城郊邊緣,平淡無奇,任何人都可進入,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像有人在保護她。」紫衣人跟盟主回報。
「誰?」一男子背對紫衣人問,他身形昂藏,語調沉肅有力。
「屬下……屬下不知。」「不知?」男子語氣波瀾不驚。
「是,」紫衣人卻顯得有些驚慌了。
「那人冒充柳織心,武功不弱,屬下不敢輕犯。」
「冒充?」男子咧嘴。
「是女人?」
「是。」
男子眼一瞇,忽然縱身高起——「呀!」藏身茅屋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綠衣人慘叫一聲。
「女人!」
紫衣人叫:「就是她!」
男子出手殘毒。
綠衣人胸口已受重擊。
她踉蹌數步,退靠在一株老榕樹旁,口吐鮮血。
「女人,」男子喃喃低語,撫摩擊中緣衣人胸口的手掌,似笑,非笑。
「是女人。」綠衣人看到男子面目,她睜大眼睛。
兩人照面。
她看透他眼中的陰殘,他看見她眸中的驚懼。
沒有機會喘息了!綠衣人以殘餘的一點力氣縱身飛起。她知道,此人的武功絕對在自己之上,甚至不弱於主子,手段卻更殘毒——綠衣人再慘叫。
男子早已飛起,凌空再予一掌,直中綠衣人背心。
綠衣人跌落地面前,他又補一掌。
如貓捉小雞,他逗弄,再逗弄。
綠衣人掉落地面。
她狂吐,已滿身鮮血。但此刻如果不走,她一定沒命。
男子回到地面,目視綠衣女子狼狽逃離,他冷酷的唇揚起一抹噬血的冷笑。獵物太孱弱,他已沒追逐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