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路,犯不著一處。
侯纖纖並沒有騙張上懷,她的確是因為「興趣」才念醫學系。
考上駕照後,她得到一輛賓士,重新拷漆的夢幻粉紅古董車幫她載送一堆大部頭課本,順利升上二年級。
這年冬天,她要陪張湘容參加耶誕變裝舞會。
捨命陪君子,這是她對這位從國中二年級以來結交的唯一死黨理應盡的義務。
侯纖纖很清楚,從旁人的眼光來看,她和張湘容實在不像一掛的。
張湘容麗質天生,是十足十的美人胚,舉手投足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而她,五宮平凡,干扁瘦弱,個性又不夠大方活潑,除了學業成績,沒有一樣能拿出來見人,怎麼看兩個人都不該搭在一塊兒。
但這其實也算「物以類聚」,侯纖纖這麼想著。原因很簡單,愈漂亮的女生注定異性緣愈好,同性緣愈差;而像她這種怪怪的女生本來就不容易有朋友,這就找到共同點了,她們人緣都不太好。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她和張湘容會成為好友,主要還是因為兩人彼此欣賞,非常談得來。
張湘容很驕傲,外表是,說話也是,但她的驕傲是—種直率、—種坦白,侯纖纖很喜歡這樣,因為那正是她所欠缺的,而在她接觸過的名門閨秀中,也少有人是如此。
然而,張湘容再坦白,也會遇到有口難言的時候。
美麗如她,心底始終藏著一個人,只有那個人能牽動她的心弦,讓她為他癡迷,陶醉,可惜的是,他已有訂婚的對象。
因此,這場舞會是張湘容的紀念,也是她初戀的終結,只要能和他共舞一曲,她就甘願死心了。
聽到好友這麼說,侯纖纖當然非幫忙不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幸好任務沒這麼困難。
呃,話也別說得太早。
愛情是最容易教聰明人降低智商做出傻事的,盯著張湘容拎來的「道具」,侯纖纖確定了這一點。
「你你你……這是從哪弄來的」
「不好嗎」張湘容忐忑的問。
當然不好想跟心愛的男人共舞,要他用看妹妹以外的眼光注視她,化妝舞會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場合,可是……塞在毛茸茸,頭頂縫了兩支大角,還有顆酒糟鼻的麋鹿裝裡,對方不但認不出她,根本就連她是男是女也分不出來再說,哪個男人會在化裝舞會上向一隻「麋鹿」邀舞
太滑稽了!
意識到大事不妙,張湘容的花容霎時失色。「纖纖——」
「我知道,我幫你、我幫你。」
侯纖纖當機立斷,鑽進更衣間,拉開衣櫥拿出一團艷紅的火。
這是她半個月前鼓起勇氣訂購的名牌小禮服,前天才從美國空運送達。
一秒也不猶豫,她脫下張湘容的衣服,將禮服直接往她身上套。
兩人的身高差了十公分左右,所幸張湘容身材也很纖瘦,所以尺碼相差不多,套進去毫無困難,而且簡直像為她量身訂做一般。
混了狸毛的裙擺在侯纖纖身上要直抵膝蓋,張湘容穿起來則只到大褪中間,性感撩人,連差別最大的胸圍也因為彈性的布料而完美地撐起。與生俱來的好本錢,張湘容完全穿出這件火紅禮服的味道,讓同樣身為女人的侯纖纖也驚為天人,自歎弗如。
果然衣服是要挑人穿的,嗚……
之後,侯纖纖花了兩個小時發揮閒來時研究的化妝技巧,將漂亮的大女孩變身成了傾倒眾生的性感女神,而她自己則塞進那隻大麋鹿裡。
當一人一「鹿」抵達會場時,舞會已經開始了。
鮮艷的紅綠裝飾搭配應景舞曲,整個會場氣氛歡騰熱鬧,每個人的造型繽紛亮麗,各出奇招,尤其是女士們,看得出個個都費了一番心思想想讓自己脫穎而出。
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社交圈最受注目的五名帥哥今天全都到場。
眾女眼中,這五位男士氣質各異,但是同樣俊魅多金,難得集體出列,就是扣掉唯一死會的那個,也還有四隻肥羊,怎能不好好把握機會
相較於眾姝的爭奇鬥艷,侯纖纖的麋鹿裝可以說是滑稽中的滑稽,另類中的另類,但是五分鐘過後,她就覺得自己身上這套服裝實在太合適了。
因為張湘容實在令現場的男士為之瘋狂。
冶艷的「耶誕婆婆」挽著笨重可愛的紅鼻麋鹿,一進場就引起騷動,張湘容雖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面罩,但她實在太艷、太美也太撩人了,很快地便出盡鋒頭,但也吃盡了苦頭,因為她又不是來給這些人看的
被她吸引來的邀舞者實在太多,個個都想博得她的青睞,這時,侯纖纖的大鹿角就派上用場了,她雙手擦腰,雄壯威武地擋在張湘容和仰慕者之間,成功隔開了騷擾,換來眾男士一致埋怨的眼神。
忽然,侯纖纖感覺呼吸困難。
前方不遠處,身穿黑色禮眼的張上懷站在角落,脖子上正纏了十隻彩繪指甲。
他唯一的掩飾是戴在眉眼上的面罩,小小的面罩根本藏不住他俊美的臉孔,反而欲蓋彌彰,更顯神秘邪魅。
也更招蜂引蝶!
她怔怔瞪著,眼看他胸前那個豹女郎一步一步得逞,愈貼愈近,愈勾愈緊,紅艷的嘴兒噘著,就要印上他的唇。
有殺氣張上懷匆地轉開臉張望著。
「討厭啦」豹女郎以為他在躲她,不依地哼了聲。
他輕愣,隨即不在意地微笑,接受她繼續送上的香吻。
接下來的時間,張上懷身邊依然圍繞著無數女人,他依然享受與她們調情的快樂,卻也不時感覺到投射在他身上,那異樣的、不友善的眼光。
有人在看他,或者說……瞪他
他不悅地開始四處梭巡,找找自己究竟得罪了誰。舉目四頭,週遭儘是—張張縱情歡樂的臉孔,他以視線逐個淘汰,掠過棕褐色的毛皮,掃過一道華麗的身影……他匆地停住,把視線轉回來。
他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沒有錯,兩支寬平大角、紅通通的酒糟鼻、圓滾滾的身子——一隻應景的大麋鹿。他瞪著對方,相互對看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