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奔弓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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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一雙眼睛不是很大,對著男童笑的時候瞇了起來,教人看起來就覺得是看到了一雙彎彎的新月。

  他本來是喜歡眼睛又圓又大又亮的女孩,但那日見著了她那瞇眼微笑的模樣,卻不得不承認眼角微揚的瞇眼女孩更是迷人。

  他也明白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姑娘傾心,是一種太過愚蠢也太過衝動的念頭,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也不願去克制自己。

  事隔數日,當他收到幽影族送來的麒麟聖女畫卷,他發現畫卷中的秀雅女子,和那日在城門前的那位姑娘極為相似,幾經詢問求證,知道那位姑娘的確是麒麟聖女秋淡月之後,他的整顆心便為了能與之結福一生而悸動不已。

  人與人之間的友誼,是需要很長時日來堆積的,而一見鍾情的愛情,卻發生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

  性情奔放不羈的鍾離奔弓認為,相愛的人兒不需要很多的時間相處,有時匆匆一面便已刻骨銘心;他在情感方面,就是個依著直覺來行事的人。

  但當他滿懷雀躍正想焚香祭祖感激先祖的睿智,懂得和幽影族牽扯出世代的恩報之時,得知他的心上人推退親事卻願意為天命來主動求歡的消息。

  這教集俊朗、智能、文高、武強於一身、自信自驕的鍾離奔弓如何不恨惱?如何不沮憤?

  「秋淡月!我就不相信憑我鍾離奔弓,無法讓妳心悅誠服的匍匐在我腳邊!」

  ***

  連日來比滂沱、傾盆還來得大的雨勢,該再用些什麼其它的詞句來形容呢?

  本來,秋淡月是喜歡下雨天的,鼻腔呼吸之間的潤澤感,和耳旁淅瀝不歇的落雨聲,常常令她有種置身迷濛幻境的微微恍惚感,那時的她,心境總是處於愉悅的狀態。

  但此刻的她,直覺地感到老天爺在初九這日所降下的大雨,就是在為她不能自己的人生哀悼著。

  撫著胸口那淡紅色麒麟胎記所在的位置,她是既不甘心,卻又充滿無力違逆天命的疲憊感。

  她一出生便是由族人照顧養育,親生爹娘必須躬身喚她為麒麟聖女,在她成長的過程之中,搜尋不著被親情摟抱在懷的絲毫記憶。

  從小到大,她每日吃進肚裡的任何東西、喝進嘴裡的任何一杯水,都是由專門負責她膳食的數字大夫精心配置並訂定份量,每日該食用多少肉蔬魚果,皆是精準的度量過,少吃不得,多吃也不行。

  就連曬陽、吹風、活動、睡眠,都有一定的時刻規範。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她的身體是用來孕育麒麟子的重要工具,所以她的日常保健,即是幽影族每個族民最重視的事項。

  秋淡月低垂的濃密眼睫裡,遮掩不住的是一股深沉的無奈。

  原本行進著的軟轎,左右微晃了一晃才落在堅硬的土地上,轎內人兒的一顆心也隨之微微一晃地直往下沉落。

  圓圓撐著遮雨的紙傘走近轎邊,低聲道:「小姐,轎子已經到城郊飄郁苑的大門外了。」

  飄郁苑的大門是朝南開的,一雙鐵鑄門環在雨水的洗刷下,閃著詭異的亮光。

  「怎麼這麼快?唉,如果可以,還真希望咱們永遠別到呢。」秋淡月喃喃低語著。

  她握緊一雙小拳頭,不斷地告訴著自己,該來的總是會來,這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咬咬牙就過去了。「小姐,那我去敲門喚人了。」

  圓圓知曉秋淡月只是嘴裡嘟嚷,仍是會善盡聖女的責任的。

  「嗯。」秋淡月極不情願地低低應了個聲。

  ***

  朗眉星目、寬肩窄身、勁壯肢健,看來,這麒麟子倒是替自己挑了個相貌堂堂的父親。飄郁苑廳堂上,秋淡月不窘不懼地直視著眼前亦正在打量著她的男子。

  纖弱楚楚的外表遮掩去她堅強的性子,雖然使人第一眼看來像極了怯懦抖顫的模樣,但她骨子裡實為寧折不屈的剛強脾性。

  她像是只自視甚傲的貓,絕不在外人面前顯露任何不適當的情緒,因為顯露情緒有損尊嚴,而尊嚴正是她唯一僅有的。

  鍾離奔弓被甫踏進廳堂那水靈靈人兒閃去心神的同時,倒也準確地捕捉到秋淡月那雙看來不帶情緒,卻蘊藏著對他評估打量的眸光。

  個子纖纖,白裡透紅的肌膚像是高貴的上等美瓷,兩隻鳥溜溜的瞳子好似隱著水光流動,紅粉嫩嫩的軟唇,教人擔心一不小心拂觸到便要化了。

  鍾離奔弓心裡頭不自主地想著,她實在是像極了他幼時養過的那只天生優雅,卻又帶著幾分嬌氣的小白貓。

  而如此動人楚楚的年輕未婚姑娘,直視著陌生男子竟不顯一絲羞怯。

  正當他欲啟口寒暄,秋淡月清脆的嗓音先他一步響起。

  「鍾離公子,不需要浪費時間,所以客套的辭令就請全免去吧,請讓人帶我到落宿的房院,你我在侍僕備水沐浴後,就可以開始執行任務了。」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目光依舊直視著地。

  穿梭商場、奔走江湖,鍾離奔弓見識再廣,也不免讓秋淡月這一番直言直語給聽得微愣片刻,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緩緩牽動薄唇泛出一抹帶著興味的笑容。

  不同於眾多千金名媛、胭花艷冷,見到他俊朗外表和赫盛家世時那種傾心模樣,這秋淡月渾身上下對他散發著一股強大的疏離感,而且是幾近於厭棄。

  看來,她的性子可遠比她那動人的模樣還來得吸引人哩!「如妳所願。」

  鍾離奔弓開朗地笑著,神態就如同平日接待訪客時一般有禮。

  他微勾唇角的模樣,讓秋淡月心頭猛地一悸,她突然敏感地感覺到事情似乎不會朝她所設想的發想。***

  「小姐,妳緊不緊張、害怕不害怕呢?還記得季嬤嬤所交代的事嗎?」

  圓圓邊以雕花木篦梳順秋淡月浴後略帶濕潤的滑亮長髮,邊擔心地瞅著銅鏡裡那張粉雕玉琢卻又稍嫌慘白的小臉。

  「是有一點點緊張,也有一些些害怕,行前季嬤嬤對我所說的,我也盡力記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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