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沈靜是被慣壞到口不擇言,她,卻是刻意的,沒有夾帶絲毫同情,而是用最自然的態度,提醒他接受這已無法改變的事實,並適時給予協助。
帶他定時,她不是用扶的,而是堅定地握住他的手,那股執著,像在那一刻,只有他是她的唯—。
「今天的天空很藍,雲看起來很輕很綿,像撕開的棉花糖,你吃過棉花糖嗎?」舞月配合他的腳步,稍微走在前方。「小柯買過一次給我,我只喜歡看,不喜歡吃,棉花糖太甜了。」
向格非沉默,她得不到回應,仍不以為意地繼續介紹下去。
「旁邊的樹袁伯伯上禮拜剛修剪過,修得圓圓的,像一朵朵香菇,不過從左邊數來的第四棵被剪缺一角,是我的傑作。」她嘿嘿笑,帶他從樹叢中的缺口走進花園。
明知他看不到,還不打自招?眼底染上笑意,向格非仍一臉冷然地任她拉著走。
「花園裡的花開了,袁伯伯這次費了好大的功夫,他說要做出仿造荷蘭的景象,種了好多鬱金香,還和小柯用木頭搭了個小小的風車。」他們說,要在向大少出院的時候給他驚喜,卻……
舞月咬唇,將眼中難過抹去,揚起開朗的笑。「柴師傅抗議光好看沒有花香算什麼花園,硬逼著袁伯伯種了熏衣草、柳薄荷、桃金娘、天竺葵這些香味植物,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柴師傅自己做菜要用的,花都還沒開,就已經快被拔光了。」
她所形容的,比眼前所見美景更生動活潑。看著她摘下一葉柳薄荷,用指腹輕揉,遞到他鼻前。
「很清香吧?袁伯伯說大概再一個月就會開出粉紅色的小花。」
芳香竄入鼻際,然而引他失神的,卻是她的笑容。在藍天白雲下,炫得奪人神目,讓他想吻她,想將她緊擁入懷。
她不知道,她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每晚,她念完故事掛上電話,他必須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能抑下敲她房門的衝動,然而腦中卻不受控制地總浮現她穿著睡衣的傭懶姿態,波動的念頭都讓他久久無法成眠。
倏地,向格非握住她的手一緊,將她拉近,輕佻起她的下頷。
隨著他俯近的陽剛面容,舞月的心漏跳了一拍,那灼熱的呼息似有若無地撩燒著她的肌膚,嫣紅了她的雙頰。
「怎麼了?」這還是第一次,向大少靠她這麼近……
那無辜的眼神、嬌嫩的唇瓣,就像在誘人一親芳澤……向格非閉了閉眼,將心猿意馬抑下,想要她的慾望讓他疼痛不已。
「你不擔心嗎?不怕有人等著你回去?」甚至是某個會讓他想要直接掐死的男朋友。
距離太近,近得她可隱約看見鏡片後的那雙黑眸,那次靜小姐奪下墨鏡的驚鴻一瞥,她記得,那是雙黑如深泓的幽邃眼眸,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墜入。
突然間,她有種衝動,想做出和番茄醬一樣的撒嬌動作,想將臉貼上他的大掌,讓他的掌心輕輕摩挲……天!她在想什麼?舞月急忙斂回心神,連耳根子都羞紅了。
「如果真有人等著我,應該會費盡心思找我才對,而不是兩個多月來沒有任何舉動。」下頷傳來他指腹的粗糙觸感,她覺得心裡有些慌,有些甜。「你在關心我嗎?」
其實,她很羨慕,也很氣沈靜。向大少是這麼好的對象,她卻只是因為他身體的一些殘缺就拋棄他。
若是可以她絕對會好好抓緊向大少不肯放,但她不行,他有未婚妻,而她……只是一個記不起自己是誰的麻煩精……
察覺到自己的逾矩,向格非倏地收回手。此時的她無依無靠,他不該乘人之危。
「我只怕會有人突然跳出來要我賠償。」他用話隱藏了自己的心。
話一出口,向格非就後悔了。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得如此冷硬,看著那張笑得有些僵硬的小臉,他的心頭荷上了沈窒。
有種好重的失落感漫上舞月心頭,分不清是他的話,還是他的舉止所致。「放心,又不是每個人都像靜小姐一樣。」舞月甩頭,換上笑臉,上前拉住他的手繼續走。
「左邊的草坪是袁伯伯新植的,雖然他說不能進去,但我還是會偷偷……啊!」風馳電掣奔近的灰影讓她臉色一變。向大少肋骨的傷還沒好,被它這一撲還得了?
「汪!汪!」看到久違的主人,番茄醬開心地直撲而來。然而,連主人衣角都沒碰到,就有個不識相的人影接收了它的歡迎。
「噢……」重力加速度令舞月被猛地撲倒在地,察覺它又要躍起,她趕緊死命抱住那毛茸茸的身體。「番茄醬,等一下,等一下啦……」
番茄醬興奮得根本聽不進她的話,吐著舌頭奮力向前,輕易擺脫她的束縛,朝目標物奔去。
「番茄醬——」舞月驚喊。
「雪兒,Sit。」輕柔的幾字,頓住疾衝的攻勢,向來橫衝直撞的破壞王,坐得又挺又直。「手,換手,好棒!」向格非蹲下,用力撫摸他的頸項。
力大無窮的大狗此時乖得像只小綿羊,天生兇惡的臉看起來竟像在笑。
灰頭土臉的舞月撐地起身,杏眸圓睜。
「番茄醬會握手?」她來到他們身旁蹲下,難以置信。之前伸手試它,結果它都忙著撒嬌要人幫它按摩。
「雪兒只聽我的。」向格非被她驚詫的可愛表情逗笑。「它什麼時候改名叫番茄醬了?」
「它愛吃番茄醬,而且沒人告訴我它的名字。」她伸手去搔它的耳朵,平常和她玩瘋的番茄醬卻在此時成了心無旁騖的忠犬。「上次我吃薯條時,它把我的番茄醬舔光光,所以這樣叫它。」
「這我倒不曉得。」向格非站起,番茄醬立刻改坐為站,吐著舌頭哈哈哈地盯著他。
「Sit!手!換手!雪兒,Sit!」舞月模仿他下指令,但番茄醬只瞄她一眼,整個注意力都在向格非身上,讓她好氣餒。「不公平啦,我每天都陪你玩,為什麼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