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巨臉卻是故意要將梁永利送上去,舌頭一甩,竟轉著圈兒將梁永利像鉛球一般投向網中。
溫樂源雙手劃得更快,然而收勢不比攻勢,他收網的速度,怎麼也比不上巨臉的投出速度。梁永利的脊背感覺到倒勾上冰冷的利刃,身上一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完了——」
溫樂源哀嚎之聲未斷,梁永利卻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他的身體便遠遠地飛了出去,撞到牆壁又滾落到地上,原本幾乎穿入他身體的利刃,只把他背上的衣服撕裂了幾道。
雖然沒有被倒勾抓住,但梁永利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這麼凶狠的衝撞險些把他弄死,他倒在地上很久都沒動,因為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的骨頭都在不在正常的地方……
那個撞到他的「人」,順著剛才的勢子壓在他身上,但是他感覺不到那人的重量,也感覺不到他的溫度……梁永利忽然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個「人」離開他,慢慢站了起來。
梁永利聽到巨臉移動的聲音,好像要逃走一樣。
「劉相機。」撞到他的人——溫樂灃——說。
正處於恐慌狀態的梁永利驀地張開了眼睛,好像難以置信地張大嘴看著溫樂灃。明明那個沒體溫也沒有重量,怎麼會是……
「劉相機!」溫樂源捏著收回的網吼,「這個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強迫你收他作徒弟的傢伙!」
巨臉——劉相機的臉似乎有些退縮,卻還是轉頭看著溫樂灃。
「我以為九年的時間能讓你想得更清楚點,沒想到你還是和那時候一樣。」溫樂灃沒理溫樂源,繼續說。
劉相機沒有回應,只是將眼睛從溫樂灃身上挪開,又落回縮成一團的梁永利身上。
溫樂灃動了一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梁永利:「你殺了他又有什麼用?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你提醒他他也未必想得起來,你又何必這個樣子拖延著就是不回去?」
劉相機笑了,不過他不只是笑而已,他的嘴越裂越大,突地舌頭暴長,在眼睛無法捕捉的速度下又急速收回,等溫家兄弟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永利的下半身,已經被咬在劉相機的上下牙齒之間。
溫樂灃臉色霎時變得青灰,大吼一聲「你放下」就撲了上去。劉相機還是那樣裂開大口笑著,上下牙卻一用力,梁永利慘叫一聲,溫樂灃前撲的動作頓時停止。
「因為他未必想得起來,我就能這麼白死了?」劉相機咬著梁永利,卻絲毫不影響他開口說話和唧唧的怪笑聲。
「不……不是我殺你的!」梁永利嘶聲辯解,「不是我殺你的!真的不是我!他們欺負你,排擠你,可我沒有!我什麼也沒做!我們是朋友!我們一直是朋友呀!啊——」
有血溪從劉相機的牙縫裡流出,梁永利的慘叫愈加淒厲,連溫樂源和溫樂灃也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
「冷靜一下……你冷靜一下,劉相機,你聽我說……」溫樂灃小心地挑揀著不易刺激到他的詞,說,「我們知道你痛苦,你那時候自殺也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但是梁永利真的不能算害到你的人,把流言傳出去的人,不是已經被你殺了嗎?梁永利終究也只不過說了一句話……」
「是啊,一句話就把我害死了。」
劉相機碩大的眼珠,帶著根根血絲,翻下看著嘴裡的梁永利,梁永利只是慘叫,眼睛甚至不敢與他相對。
劉相機輕輕地嘿了一聲:「不過……你真的忘了?不會吧?流言傳開的時候,你就該想起來了才對吧?」
溫樂源拖著那張大網,一瘸一拐地走到溫樂灃身邊,悄悄道:「喂,那傢伙到底說了什麼?就一句話吧,居然讓個死人追了九年……」
溫樂灃揉揉太陽穴,輕輕地呼了一聲:「九年……是啊,其實,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劉想繼得了愛滋病!
這個消息,好像燎原的星火一樣,在學校裡迅速地傳開了。
劉想繼是愛滋病患!
誰和他接觸誰就得病!
他來上學就是想讓別人得病的!
誰知道他在這兒傳染了多少人!
愛滋病是怎麼得的?還不是生活不檢點!
他肯定是變態!同性戀!要不就是吸毒!嫖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不是被捅出來,他還得害多少人啊!
不是東西!
流氓!
殺人犯!
劉想繼變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病原體,不管他走到哪裡,哪裡的人都會嘩地散開,凡是他坐過的座位沒人敢再坐,凡是他碰過的東西沒人敢再動,以他為中心點的十米之內不會有人接近,連上課也一樣。
學校的校長很恐慌,一遍一遍地給他打電話。
你不要再來啦,你看你到哪兒哪兒都沒人去了嘛……何必呢?我們也不是說你不檢點,不過學校的規定說了,傳染病要退學的……你是什麼時候感染的?不會是來校之前吧……到我們辦公室的時候……啊,不不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再這麼下去學校就該亂套了……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你功課很好,很努力,可是不能影響別人呀……
沒有人關心他生活是不是真的不檢點,沒有人關心他有多麼努力,沒人關心他經過了多少次生死關頭的掙扎,才得到現今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病有可能傳染給別人……所以我連夏天都穿長袖衣服,戴帽子,就算被人當成怪人也要戴口罩……因為我真的很努力,我功課很好,第一學期就拿了獎學金……得愛滋病只是意外,為什麼要剝奪我上大學的權利?」
梁永利嘴裡也吐出了血來,他指著那些人頭氣球流著淚喊:「可是我……我沒有疏遠你呀!我對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啊!我沒有像他們一樣打你,把你趕出校外呀!」
「是啊。」劉相機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可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本來不該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