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歎息逸出,司空禹將她帶入懷裡,不讓那慘狀映入她眼底。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利眸凌厲地掠過已半毀的船,他沉沉地開口。
水蘊霞的心情本已低落,再聽到他薄冷的嗓音,胸口的悶氣一股勁地全湧到喉間,教她怎麼也吞嚥不下。
「都是你、都是你!」水蘊霞突然抬起頭瞪著他,拽住他的領口,費力地嘶嚷著,一雙纖臂因氣忿顯得格外有勁。
她明明有機會可以救這女人的,卻因為他不同意而喪失了救人的機會。她當時何必同他爭論?何必勉強他?
思及此,水蘊霞沮喪地鬆開手,心被一股莫名的落寞攫住。她根本不該奢望司空禹會因為她而做出任何改變。
司空禹感覺到她的低落,巨掌落在她的纖肩上。「我只是一個不想沾染俗事的凡人,你要說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罷,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淡淡地說,紫藍的深眸驟轉成降至冰點的灰藍。
為什麼?水蘊霞仰首看著他在月光下的俊逸臉龐,卻看不透他的任何情緒。
他眼眸裡明明有著悲傷,但為什麼顯露在外的卻是滿不在乎的冷漠?
「我不懂……」她喃著,瑕白的臉上佈滿因他而起的迷惑。
司空禹嘲弄地揚了揚唇,厚實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芙頰。「不用懂,這世間本來就有太多費解的事……不要自尋煩惱。」
水蘊霞懊惱地拉開他的手警告道:「你的手再不規矩,我會廢了它!」
他手上的厚繭伴著灼熱的氣息落在她頰上,引起一陣過度親密的酥麻,她不愛這種因他而起的失控感覺。
司空禹聳聳肩,彷彿早已習慣她威脅的語調。
莫名地,他就是眷戀起她的一顰一笑,而且肢體比心誠實,總搶先一步順應心裡的想法偷丁香。
他唇邊浮著難解的笑容,水蘊霞仰首看著他恢復正常的紫藍深眸,再次切入正題。「所以遇上這種事也不插手?」
看來不同她解釋清楚,她不會善罷干休。
「『閒事莫管』是船規之一。」司空禹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閒事莫管……水蘊霞反覆思量著他所謂「閒事莫管」的定義。
不可思議的,他這種淡然看世間的人生觀竟加深了她想多瞭解他的衝動。
她的疑問尚未得到結論,司空禹卻擰眉凌厲的看著她。「你食言了!」
「什麼?」面對他突然冷硬的臉龐,水蘊霞表情迷茫地蹙起秀眉。
「你說過不在我面前做跳海的蠢事!」
沒料到他會如此介意,水蘊霞似笑非笑地瞪著他。「只要你不阻止我救人,我就不會跳了,所以錯在你!」
司空禹眸光一閃,卻不願抹去她此時眸間流轉的光彩,忍耐地道:「不准再有下一次。」
「如果真有下一次,我希望結果不要是遺憾。」她抿了抿唇,悲傷地歎息。
司空禹眺著遠方,只要一思及父母被逼死的那一段過去,複雜的情緒總讓他不平靜。
海風漸揚,他回過神問。「要回去了嗎?」
水蘊霞還沒應答,船上被火祝融的主桅桿受不了淺浪擺盪,與脫落的主帆筆直朝她的方向傾倒。
她仰頭望著朝她擊來的重物,一時間反應不過地杵在原地。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司空禹倏地推開她,與她雙雙滾至船側舷板,幸運地躲開被桅桿擊中的命運。
水蘊霞驚悸的看著桅桿往海中傾沒後,暗鬆了口氣。
「你可以放開我了!」
一感覺到他健碩的身軀壓覆在她身上,水蘊霞有些扭捏的移了移身體,試圖拉開兩人過分貼近的距離。
怎料,她連喚了數聲,司空禹依然是動也不動地伏在她身上。
四周陷入一陣死寂,風聲、浪潮益發清晰地在耳畔迴盪。
「司空禹!」水蘊霞心一涼,用力推了推他的肩。
「船或許快沉了,我們得趕快離開……」
他受傷了嗎?被桅桿打昏了?腦子不受控制地奔馳過許多可能,當手心撫上一股黏熱的熱意時,她抽回手怔愣地看著掌心上的鮮血。
她忘了,司空禹被她咬傷的地方還沒上藥。
原本稍稍癒合的傷口已經止住血,這傷口鐵定是經過剛才的衝擊,再扯裂開滲出鮮血。
愧疚再一次蔓延,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咬傷他的。
就在眼角要為他擠出一滴淚時,司空禹沉然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頭一回感覺到你的嗓門這麼大。」
俊臉貼在她的肩窩處,鼻息繾綣著她身上的清香,再一次,他的心起了騷動。
「你沒事?」水蘊霞疑惑地眨了眨眼,懸在眶邊的眼淚帶出憐人的氣息。
「有事。」她的反應讓他心神蕩漾,司空禹揚起嘴角,伸手握住她的右手。「不過,我該感謝你還在乎我的生死。」
方纔船桅倒下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倍受震撼地忘了呼吸。
那一刻,他知道他愛上她了,從渴望學寫她名字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的心就如同當初爹遇上娘一般,一旦心之所繫,便再也無法率然、無法不牽掛。
「你騙我!」水蘊霞氣憤難平地掄起拳頭,打著他。
雖然親眼目睹桅桿垂墜人海,但她還是免不了揣測,他是不是不小心被桅桿擊中。
而他竟還恣意看著她為他著急擔心?思及此,她又羞又窘又怒地想撕毀男人英俊的臉龐。
「我沒騙你,你咬的口子又流血了。」薄唇一抿,他露出無辜的表情。「生氣了?」司空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她側開頭不理他,渾然忘了兩人此時的動作有多曖昧。
他低喃,沉啞的語調在在顯示他的無辜。
「沒有?你的語氣可沖得很。」
水蘊霞聞言正打算掄起拳賞他一記時,大熊的嗓音落入耳畔。
「頭兒,該走了,你同姑娘要說、要打,等回船上再說!」大熊悠哉地從鬼船上拋出了纜繩,並在兩船之間架了塊長條浮板,放聲扯喉對著兩人嚷著。
「就是、就是,廷大廚煮了薑湯,我備了毛毯,不怕冷著。」巫循的聲音由另一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