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翻開卡片時,有真發現自己氣息紊亂,她深呼吸,帶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強烈期待,慢慢地打開。
上面只有八個字——我什麼都願意,為你。
沒有其他的字,也沒有署名。她再清楚不過這個人是誰,但是任她想破頭,也不知道這沒頭沒尾的八個字的真正意義。
是字面上的意義?還是沒有任何意義?還是這是謎語?彭冠分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有真怔了好一會兒,腦袋一片空白。冷風仍然不停在窗外肆虐,她卻不感到寒冷,他寫的幾個字讓她全身像被暖流包圍.
這幾年來,她每年都會收到彭冠分寄的卡片,上面總是寫了簡短的幾句話,像詩又像歌詞,今天寫的最短,也最教她迷惘。
這些年來,他過得好嗎?
這個念頭一竄起,她馬上抓起外套,踩著毛拖鞋,腳步急促地打開房門,奔下樓梯。
她要打電話,有個電話號碼她下曾忘掉,她想問的很多,最想問的不只是卡片上那些曖昧模糊的宇眼,或是她在商場聽聞的關於他事業上的成就,而是想問他這幾年過得好下好,只是這麼簡單的問題而已。
然而一路奔下樓,一直止不住的狂亂心跳卻在撥了電話後停止了。
她該打嗎?她有男友了,這樣做不好吧?這些年來未曾見面,她第一句話要說些什麼?他還想聽到她的聲音嗎?他會想念她嗎?他會下會怪她主動斷了聯絡,會不會還記得當初子穎講的那些讓人難堪又傷心的話?
電話通了,她猛地回神,聽見低沉的男聲喂了一聲。有真驚慌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掛上。
掛上了之後,她掌心貼著額際,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
她到底在幹麼啊?
有真搖搖頭,想揮去所有因為卡片而帶來的悸動。精神出軌的錯誤,她從前就犯過一次,不想再走回頭路,明知道那種掙扎很痛苦,為什麼她耳朵裡還重複著剛才電話裡那短暫的聲音?
他的聲音有一股懾人的力量,透過話筒竟可如此輕易地震撼進她的心。有真迷惘了,足足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十幾分鐘,然後,她撥了電話給自己遠在比利時的男友施龍宇。
「喂,你睡了嗎?」收訊下良,接收到的聲音很吵雜,有真緊貼著話筒,想聽清楚施龍宇說話。
「還沒!我正在慶功宴上!」施龍宇興奮的聲音傳來,夾帶著車子引擎陣陣的怒吼和女性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有真也想搗住耳朵尖叫了,因為那邊吵到根本聽下到施龍宇的聲音。
「我心情不好,想跟你說話!」不知不覺有真也跟著扯開喉嚨。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想跟你說話!我心情很差,我爸媽鬧離婚!」
「啊?你爸媽怎麼了?」他又說:「等我一下!」
等待的時間,有真像洩了氣的皮球,耐心漸漸消失,她聽到話筒另一端,施龍宇用流利的法語愉快地和人說著話,由於太流利了,她的聽力幾乎快跟下上,只能低頭玩手指,放任心情愈來愈悶。
「喂,你還在嗎?」
「在啊。」聲音很哀怨。「可以陪我說話了嗎?」
「等我回家再說吧,現在太亂了,大家都玩瘋成一團,太難講話了,先這樣,拜!」
他果斷地結束通話,有真的心涼了一半。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從施龍宇在外國闖出了名堂,成了名人後,他就愈來愈沒時間跟她說話,不用說是心靈交流了,他們的感情連還可以都稱不上,怎麼看都怎麼像她一個人在撐。
爸媽要離婚了,我沒辦法勸。
公司可能會倒閉,我也想不出辦法.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好孤獨,沒有人可以跟我說話。
如果你在身邊就好了……
「瞬間,有真恍神了,她忘了施龍宇的長相,在記憶裡,男友的模樣變得模糊,而另一個人的臉卻格外清晰。
她真正想要的是誰在她身邊?有真竟不瞭解自己了。
*** *** ***
因為接到有人出高價買了公司的股票、成了有經營實權的大股東的消息,童成歷載著女兒飛車到公司參加股東大會。
這對父女一路上興奮地討論著,對於這天大的好消息,他們高興到幾乎給對方熱烈的擁抱,畢竟這世上已沒有哪個傻子會去買賠錢公司的股票了。有真不禁要懷疑是這個人的錢太多還是腦筋有問題。
「據說他很年輕,下到三十歲。」童成歷不知從哪得來的小道消息。
「不管怎麼說,公司有了資金也等於度過了這次的危機。」至少還可以再撐一段時間了。
「希望危機就是轉機,情況千萬不要再糟下去了。」童成歷不由得歎口氣。
最近公司財務問題已經讓他夠頭痛的了,再加上老婆要跟他離婚,林麗英娘家那裡立刻抽走了全部的股分,更讓他痛不欲生。他對她的確不很好,但是她也未免太狠了吧?還好女兒還願意待在他身邊幫忙,他已經很感激上天了。
「爸,你放心吧,一定沒問題的。」有真安慰著自己的父親,但其實她自己也沒什麼信心。
車子滑進地下停車場,停在專屬的停車格裡。
有真提著公事包下了車,和父親坐進了電梯。
電梯停在一樓,門打開了,有人要進來,她直覺往後退,讓個位置給對方。
外頭光線明亮,那個人背光,有真一時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等到電梯門慢慢掩上,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眼瞳後,她整個人深深地倒抽一口氣,公事包差點從手中滑落。
是他!
見到有真,彭冠分的臉上閃過一瞬驚喜,但很快地,他又回復平靜,對愣住的有真頷首後,他微笑著問候童成歷——
「伯父您好,好久不見了。」
童成歷也嚇一跳,但他很快明白狀況,猜想彭冠分會出現在這裡應該不只是單純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