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瑄是缺乏戰鬥力的女人,她的婚姻只能平順,不能出現戰爭,她沒有其他工具剿滅敵軍,等待是她唯一的武器。
所以,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安靜等待情況明朗,等待允淮同她把事情說分明。
歎氣,走回房間,拉開棉被,她輕輕地靠入他胸膛。
臉頰接觸處,她發現硬物,抬起上半身,手伸入他的口袋,以瑄在裡面發現一枚戒指,白金鑲鑽,是昂貴的設計。
就著燈光,戒指裡面一行文字,狠狠地鐫上她的心——
贈儀卿吾愛 淮
周儀卿是允淮的吾愛,那麼,趙以瑄是他的什麼?責任?義務?或不具意義的妻子?
埋首膝間,雙手搗上臉,淚水在指縫間滑落。這個夜,她無眠……
第七章
誤會形成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讓兩人的感覺蒙上陰影。
偏偏我是那麼粗心草率,我沒看見以瑄的陰影,沒看見她努力將誤會漂白,對我的信任,在儀卿的挑釁下,她維持得多艱難。這樣的我,已經夠過分,沒想到,我居然還批判起她的小心眼。讓她一天天憂鬱,恐懼著我即將離地而去。
小吊飾還在身邊,我串成鏈子圈在脖子上,每每思她念她,我就抽出來,看著小小的芭蕾舞者,驕傲地抬著下巴。她讓我想起以瑄的「天藍」,想起她穿著藍色舞衣,在舞台中間飛躍,連續的十幾個或二十幾個旋轉,教人目不暇給,她是天際白雲,照映了夏日午後的鄉間寧靜,她是涓涓細流,帶給觀眾一季清新。
她說失去舞蹈,她要拚了命才甩得掉自卑。那麼失去我呢?她要花多少力氣,才能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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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表面上平靜無波,以瑄卻從未平靜過。
她努力當嬌妻,努力在他身下為他創造快意,她總是笑著在睡前為他說一段故事,可是她猜,他的興致很低,因為故事往往未進入主題,他的鼾聲就響起。
以瑄不埋怨,她曉得任何婚姻都有急待解決的問題,夫妻畢竟是不同個體,綁在一起若非困難重重,怎需要千年禪修,才修得出一段共枕眠?
她抑下猜忌,努力讓生活安順,她用最淡的態度欺騙自己,假裝儀卿不是她的威脅。
她想過,也許透過簡單談話,允淮能為自己釋疑,可是總得等他有空、有時間耐下心傾聽,才能談啊!問題是,到目前為止,允淮不認為他們的婚姻有待解決的問題。
從什麼時候起,她養成偷窺習慣?
早上,她從門縫裡,偷看允淮走到儀卿家門口按電鈴,看她坐上他的車,談笑間,車行離開;晚上,車聲停止,她躲在門後,偷看儀卿下車,看她攀在車輛旁邊,彎下腰,對車內的允淮說說笑笑。
是依依不捨?他的車總在她家門口逗留若干時候,三分之二的光陰對他們而言似乎仍然不夠?
在缺乏溝通的情況下,一天一句,她漸漸相信儀卿,相信允淮給自己一張結婚證書,卻給了儀卿午餐、晚餐和消夜,相信處女膜為自己換來結婚證書,相信允淮和儀卿之間是解不開的牽繫。
當她幻想允淮和儀卿同處的聖誕節、感恩節,當她撫摸那枚刻上吾愛的鑽石戒指,莫名的胸痛,迫得她無法呼吸。她明白讓懷疑在兩人中間無限制擴大,是極愚笨的事,但她不知該如何把話挑明?
該說——請你辭掉周儀卿吧,她的存在讓我膽顫心驚。
或者說——我再大方,也沒辦法忍受你的前女友在我們中間扮演角色。
又或者說——我給你機會,二擇一,你要周儀卿還是趙以瑄?
這種事,她做不來,她做得來的部分是等待,等他有空、有心情,樂意為她解釋一二。
*** *** ***
晨曦初起,她坐在床沿,推推丈夫。
「允淮,起床。」
「嗯。」大手一勾,他將她勾倒在身側,大腿橫過她的下半身。睜眼,他笑望以瑄。「關太太早。」
「關先生早。」劃劃他濃墨雙眉,食指順著他的眉滑向他的鼻翼、他的唇,噘起嘴,他親了親她的手指。
「妳瘦了,是水土不服嗎?」他問。
搖頭。不是水土不服,是妒嫉猜疑燒灼她的生命,讓她痛得想哭,卻無法喊救命。
「陳太太做的飯菜不合妳的胃口?要不要我去和大舅子商量,跟他商借管家?」
「不必,大約是最近復健做得比較累。」
「醫生說復原情況如何?」
「最近較沒進展,不過沒問題的,我早晚要丟掉枴杖,要再跳舞給你看,雖然沒辦法跳得像以前那麼好。」
以瑄想起婚前,那時,他一樣忙、一樣把約會擺在工作後方,他們一星期最多見三次面,可那時候,她好滿足。是她變得貪得無饜?或是猜疑讓她變得狹心?又或者是周儀卿太具魅力,教自己不知不覺間自慚形穢?
「只要是妳跳的舞,我都喜歡。」
「我會為你努力。」
他捧住她的頭,親親她的額。「好了,我該去上班。」
「嗯。」以瑄起床,替他挑衣服,動作出現半分遲疑,她轉身,話在舌間猶豫。「允淮……」
「有事?」他接手她遞過來衣服。
她凝睇他,久久,試探性問:「周小姐在你身邊工作嗎?」
「妳說儀卿?對啊。」
在他身邊工作是儀卿從小到大的夢想,現在夢想成真,每次新案子談成,她都高興地抱住他大叫大笑,喊著:
「對了,這就是我要的成就感,我早就知道,只有你可以帶領我追逐這種成就與光環。」
在工作上,他們旗鼓相當,允淮很高興自己的左右手是儀卿。
「你們合作得很好?」再探,她探得心酸。
「儀卿是我見過少數能力高強的女孩子,我真希望能留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