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一輩子」三個字敲上耳膜,雷擊中,她的無助被燒焦。
周儀卿說一輩子,他也說一輩子,那麼,他們有了共識,共識要相扶相持,不管中間是否有個不識趣的關太太存在,都要在一起「一輩子」?
「你很喜歡她?」以瑄再問。
這種狀況,別的太太會怎麼處理?
是她笨,她以為走入婚姻,愛情將趨於平順穩定?她相信,有婚姻加冕,幸福不會遠離。
審視以瑄的愁眉,允淮停下穿衣動作,走到她面前問:「妳是不是聽說什麼?」
「聽說?」她不解。
「妳向誰探聽了什麼,是嗎?」允淮捺住性子問。
以瑄搖頭,她怎知該向誰探聽。
「以瑄,我不喜歡妳誤解我和儀卿,我們一起長大、讀書,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二十年,我痛恨別人用曖昧眼光看待我們,妳是我的妻子,我更加不希望妳用有色眼光檢視我和儀卿的哥兒們交情。懂嗎?」
這類流言他聽多、也聽煩了,允淮不要中傷的話流進家裡,也不要以瑄的平靜生活受到打擾。
哥兒們會在紐約時代廣場擁吻?會在寒冷的冬夜分享彼此體溫?是他們對「哥兒們」的定義差距太大?
「錯誤的是別人的曖昧目光,不是你們值得商榷的舉止?」想起周儀卿的挑釁,以瑄加重口氣問。
「妳懷疑我和儀卿,所以迅速消瘦?」他問。
允淮生氣了,夠聰明的話,她該閉嘴,無奈,趙以瑄是笨女人的代名詞。
「能不能為了我,你讓周小姐離開公司?」她知道要求過分,以瑄但求他寵自己一回。
允淮歎氣,他沒想過以瑄會變成善妒妻子。「意思是,妳寧願相信謠言,不相信我的保證?」
以瑄語頓。
「妳的懷疑不但是污辱我,也在污辱儀卿!」立場堅定,他和儀卿之間,不會因任何人改變。
哦,是她侮辱人,不是周儀卿別有居心?
仰頭,以瑄泛紅的眼眶,固執地不讓淚水流下。
「別對儀卿心存偏見,在公事上,她是我的最佳拍檔,在私交上,她是我的妹妹,我疼她、關心她,像妳大哥對妳做的一樣。我不會因為蜚短流長,和她劃清界線,更不會為了妳無聊的嫉妒心,讓她離開我的生命。」沒有吼叫,他試著同她講道理。
「你確定她同你一樣,單純當你是大哥?」她問得無奈。
「忖度過我,又去猜疑儀卿?以瑄,不要用偏狹眼光看待儀卿,她和妳不同,不會把愛情當成整個世界,她有理想、有抱負,她是見過世面的女生。」
瞭解,原來錯在她把愛情當成整個世界?原來是她用偏狹眼光度量人?有幾分恍惚,她的頭重得抬不高。頹喪的臉、頹喪的雙肩,怎地突然間,空氣壓力增強,壓得她喘不過氣。
「以瑄,妳怎會變成這樣?記不記得妳說愛情不是負擔,而是分享,為什麼妳不再分享我的成就榮耀?」他扶住她的雙肩問。
抬眉,她淒涼問:「我的愛情成為你的負擔了?」
他沒正面回答,卻給出更教人難堪的答案。
「我可以原諒妳一次,但不能花一輩子時間,和妳為這種無聊小事吵架。
「為什麼很多男女因愛情結合,卻成怨偶走入失敗?因為他們把力氣浪費在無謂的爭執上。答應我,接納儀卿,慢慢地,妳將發現她是個非常好的女孩。」
說到底,竟是她需要被原諒。他的口氣不強硬,卻已讓她充分瞭解,他決意留儀卿在身邊,她說任何話,都是「無謂爭執」;任何見解看法,都是偏見。假設哪日,他們成了怨偶,走入失敗,與儀卿無關,主因是她的氣量偏狹。
調開頭,別過目光,允淮盥洗、換衣服都不對以瑄多望上一眼。他企圖用態度逼她妥協。
看著他的冷漠,她自問還要不要這個婚姻?如果她想要,只有委屈妥協一途可行。那麼,是要還是不要?
想想啊,是要還是不要?
要啊要啊,她當然要……她已經失去舞蹈,怎能再失去愛情?她要花一輩子來愛他啊!
巴巴地,以瑄拄杖在他身後跟隨,他不轉頭看她,她提出問題,他不回答,她巴結地為他傳牛奶、遞叉子,他也不肯拿。
他吃早餐、他看報紙,她坐在餐桌另一角,時時偷眼望他,企圖找機會對他說話,但他的冷漠教她……吞下哽塞,嚥入歎息。
吃飽飯,允淮提起公事包離開餐桌,想也不想,以瑄急急起身,追上他。
「允淮……」忘記自己是殘障人士,在她意識到之前,身子急速向前墜落。
來不及呼救,她認命閉眼,等待疼痛降臨。幸而允淮動作比她更快,在她貼上地板之前,接住她。
「妳在做什麼?」濃眉往上豎,口氣不善。
「對不起,一時間忘記我的雙腿功能不健全。」她試著擠出笑容。
歎氣,他將她抱起,坐入沙發中。
以瑄順勢扯扯他的袖口問:「我們別吵架好嗎?」倘使只有委屈才得求全,她認了。
「我沒要和妳吵架。」
允淮見她退讓,松氣,讓爭執過去。環住她小小的身軀,下巴靠在她的髮際,他親親她的額,他們和往常一樣親密。
「對於我和儀卿,妳想清楚了?」
「是。」她硬按捺下不平心,答得不情願。
「向我保證,妳會接納儀卿。」
這算不算逼供?
點頭,讓步,她讓出所有他要的空間。「我保證。」
「很好,放下偏見,早晚妳會喜歡她。」他說得絕對。
「是。」配合再配合,即使她配合得好心碎。
「那就好。」
「嗯。我們……和平了?」她小心翼翼問。
允淮放她入沙發,給她一個熱情十足、纏綿百分的吻當獎勵,然後替她拿來枴杖。「我去上班。」
有了支柱,以瑄跟在他身後來到大門邊,臨出門前,她要求:「今天早點回家好嗎?」
「有事?」
「對。」
四年前的今天,他們在舞台後方相識,那是她第一次上台,第一次對愛情有初步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