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有說,是為了什麼緣故嗎?」
總管的頭垂得更低。
「爺說,他最近比較忙,怕會吵到少夫人,所以要睡書房。」
「比較忙?」
「是的。」
寶寶有些恍惚。
以往,齊嚴就是再忙,也不曾有過半點要分房睡的意思。怎麼這會兒竟會這麼突然,甚至沒跟她說一聲,就要搬去書房睡了?
是她做錯了什麼?或是齊嚴心裡有什麼盤算嗎?還是說,經過昨晚的親身「體驗」,他斷定她的身子,尚未恢復健康,所以才要搬去書房,讓她好好的休息?
很多事情,也不必急在—時。
齊嚴是這麼說的。
莫非,是她表現得太「積極」,學不會戒急用忍,他才會選擇徹底隔離,免得兩個人哪時候又要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想著想著,她的臉兒,又再度羞紅。
「呃,少夫人……」
聽到叫喚,她匆匆回神,對著總管那張憂心的臉,勉強擠出微笑。「我想,爺是要我再把身子養好些,才會安心。」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總管連連點頭。
「是的是的,爺一定是這麼想的。」就算摸不清爺的心思,他也打定主意,即便撕爛了自個兒的嘴,也不說上半句會讓少夫人傷心的話。
「那麼,我先回去替爺把東西收拾收拾。」
「少夫人,這些工作,讓丫鬟們來就——」
她很堅持。
「不。爺要穿什麼、用什麼,我最是清楚,由我來整理,你再派人送去書房就行了。」
「是。」
吩咐妥當後,寶寶才轉身,朝著主樓走去,腳步卻從先前來時的輕快,轉為沉重。
很多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時。
她的腦子裡頭,始終盤桓著齊嚴說過的話。
也不必急在一時……
望著暴風雪過後,白雲之間好不容易露出的些許藍天,寶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齊嚴所說的「一時」,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呢?
*** *** ***
從此之後,齊嚴就搬進了書房。
他在書房裡用膳,在書房裡議事,還在書房裡睡覺,就算是回了主樓,見著了寶寶,也是說沒幾句話,就匆匆離去。
每次,她心裡的思念像是小蟲子般,在心頭鑽啊鑽的時候,她就只能繞文書房,隔著花窗往裡頭瞧。雖然,見著齊嚴的機會不多,但她還是一天要走上好幾回。
有時,他不在。她會歎息。
有時,他在,或許正在審閱帳冊,或是跟一大群人議事。她就逗留在窗外,繡鞋在青石磚上走過來又走過去,清澈的眼兒淨往內瞧,望著坐在主位的丈夫,捨不得離開。
她好想好想進去跟齊嚴說說話,但是又不敢在他沒允許的狀況下,踏進書房的門,就怕打擾了他。
所有的人,就看著她這麼每天在書房外,走過來、走過去。
終於,有一天,司徒莽再也看不下去了。
「主子,少夫人在外頭呢!」在議事的中途,他故意說道。「她每天都捧著要給你喝的湯或是茶,書房外的青石磚,都快被她踩出一條溝來了。你要不要乾脆些,跟她把話說清楚?」
齊嚴抬起頭,看了司徒莽一會兒,黑眸深幽得讓人看也看不穿。半晌之後,他才站起身來,一如先前每一次,親自為妻子開門。
「進來吧!」
寶寶笑意盈盈,欣喜的情緒藏也藏不住。她的手裡還捧著那盅已經涼透的湯。
「對不起,又打擾了你們。」她輕聲道歉。
「沒事的,議事剛到一段落,大夥兒也需要休息。」司徒莽對著她露出鼓勵的笑容。「少夫人是有什麼事,才想來找主子吧!」他不著痕跡的提醒她。
「喔,呃,對、對——」她捧著那盅湯,走到了主位旁,注視齊嚴的眼光柔得讓在場每個人的心,幾乎都快碎了。「夫君,這是我今晚用靈芝紅棗燉的湯。」
正逢季節交替,天氣一會兒冷、一會兒暖,她特地從大夫那裡問來幾帖潤肺補身的補湯,親自挑選了上好的材料,每日都下廚燉湯。
纖幼白皙的小手,將整盅湯擱到桌前。她滿臉期待,既羞怯,又高興的看著丈夫。
坐在主位上的齊嚴,眼底深處微微閃過些許波瀾,流露出不捨與極度壓抑。那抹情緒消失得太快,沒有半個人察覺到。
所有人看到的,是他冷淡疏離的表情。
「這些事情都交給其他人,不需要你親自來處理。」他的視線再度回到帳冊上。「往後,若沒有重要的事,就別再過來,免得身體受涼,又要病了。」
聽見主子說的話,司徒莽愣得嘴巴都閉不攏了。
他原本以為,主子心疼嬌妻,會委婉的告訴她,一切以身子為重,不希望她整日忙祿。
哪裡曉得,意思雖然相同,但用字不同,那感覺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任何人聽見這種回答,都會覺得心裡不舒服,何況是心思細膩又脆弱的少夫人呢?
他擔憂的轉頭一瞧,果然發現少夫人深受打擊,眼圈兒發紅,幾乎就要滴下淚來。
寶寶作夢也想不到,一片相思與濃情,竟會換來這麼明顯的拒絕。她心頭一緊,非要努力控制,才沒有當場落淚。
「那——那——」她有些兒手足無措,突然覺得,再也受不住齊嚴的冷淡,以及眾人的目光。「那我告退了。」她匆匆說道,轉身就往外走去。
「少夫人!」
司徒莽在背後喚著,語音焦急。
長廊上,月光清寂,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她形單影隻,愈走愈快,不論身後的人怎麼呼喚,就是沒有回頭。
因為,她最在乎的那個人,始終沒有開口呼喚她。
*** *** ***
春天來了,寶寶的心裡,卻還刮著陣陣風雪。
書房外頭,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她鎮日留在上樓裡,打從睜眼開始,就靜靜的用膳、喝藥,不但雙眸黯淡,連話都變得少了,有時候半天都一聲不吭,只是坐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