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起,言蘿這個殺人如麻、冷心冷情的女子也會為了一個男人如此慌亂焦慮?她不是曾經在自己的面前抱怨過那個男子的種種不好嗎?
原來,愛與恨、喜歡與厭惡,有時候只是遮蔽心靈的一個錯覺而已。
「世上為情而瘋的人,並不只我一個。」
言蘿的這句話觸動了仇無垢,所以當言蘿知道此事可能與公孫有關,要求仇無垢帶她去找他救出官一洲的時候,仇無垢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
她從袖中拿出一隻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笑咪咪地說:「要是你敢吃掉它,說不定可以順利見到公孫。」
這只是她的一個計策,並不是真的要言蘿吃下,但還未等她說完,心急的言蘿已經將那顆藥丸服下了。
仇無垢被她嚇到,「你問都不問就真的吃了?」
言蘿似乎為了救官一洲什麼都可以豁出去,「吃了這粒毒藥,公孫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只要他肯出手救我,我就有機會救官一洲。你讓我吃這顆藥的動機就在於此吧?」
仇無垢點點頭,「你向來都冰雪聰明,不用我多說一個字的。」
「毒藥什麼時候發作?」她乾脆地問。
「一個時辰之後,足夠你走到市鎮。據我所知,那人就住在鎮上福來客棧的人字號房。」
言蘿匆忙地跑掉,事後仇無垢有點後悔,她不想讓言蘿真的服毒,但又怕公孫輕易看穿。事出倉卒,她沒有把那毒藥的解藥帶出來,言蘿走得太急了,應該讓她帶上解藥再走才妥當。
萬一……仇無垢心裡一陣發涼,但很快又安慰自己,以公孫的本事化解這點小毒並不困難。於是她悠然回到離愁谷,蹺著腿等言蘿把官一洲帶回來。
*** *** ***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仇無垢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完全出乎她的預料,而且糟糕到如此地步。
當公孫駕著一輛馬車趕到離愁谷時,她還以為他是來跟自己鬥嘴,或是炫耀他又一次破解她的毒藥。但萬萬沒有想到,躺在馬車中的竟然是言蘿和宮一洲的屍體。
「怎麼回事?」她目瞪口呆。
「這就是你幹的好事!」他冷冷地盯著她,「為了和我鬥,連自己朋友的安危都不顧了。」
「你胡說!」她陡然憤怒,喊道:「葉青,快來幫忙!把言蘿抬進去!」
「沒用的,她已經斷氣了。」他歎息不已,「本來她不去,我還可以保住官一洲,她要去送死,你身為朋友應該攔阻,而不是推波助瀾,還給她吃這種致命的毒藥。你就不想想,以她的脾氣,怎麼可能不和人動手?動手後勢必引發毒性,毒若攻心,就算我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你閉嘴!」她狂怒地大喊一聲,讓公孫也不由得愣住。
他第一次在仇無垢的眼中看到淚光閃爍,「原來你也會流淚。」他情不自禁地捧住她的臉,「但是你是在為別人流淚,而不是為我。」
她別過臉,推開他的手,快速地走進離愁谷。
葉青對著他行了個禮,「公孫公子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奴婢把馬車趕進去?」
他讓開身子,看著她們的背影。但仇無垢走了幾步後又回過頭來,對他說:「你也來,解毒我可以,但是救人我不在行。」
「你以為他們還能活過來嗎?」他早已反覆把過脈,那兩人聲息全無,不可能有救。
「在我沒有死心之前,誰也不能讓我放棄。」她僵硬地大聲回答。
*** *** ***
公孫的診斷沒有錯,言蘿和官一洲已經斷氣超過一個時辰,無論仇無垢用任何方法都不能喚回他們一絲一毫的神智氣息。
最終,她頹然坐倒在地,兩眼失神地望著床上的言蘿,喃喃自語,「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上天在告訴你,做任何事不要太過自信。」公孫在另一張床邊,那裡的官一洲同樣讓他束手無策。
她緩緩抬起眼皮,迷茫地看著他,「我……太過自信?」這句話不是一直都是她想對他說的嗎?
「你以為你可以承擔得了一切,其實你根本做不到。」公孫的眼睛卻比她清亮許多,「如果你不是這麼自信,當年的老師、現在的言蘿,都不會走上絕路。」
她盯著他的眼睛,「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口氣很招人討厭。」
「是嗎?」他苦笑了下,「原來我們都是這樣看待彼此的。」
她沉默片刻,說道:「多謝你帶他們回來。」
「嗯,不必客氣。」對她突然的客氣公孫覺得陌生又奇怪。
「不過真正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並不僅僅是我,」她的眸光已經悄然變得銳利,「難道你自己就一點責任都沒有?為什麼要跟那些人狼狽為奸?若不是你幫著他們欺負言蘿,官一洲不會被帶走,言蘿也不會非要去救他回來。」
「如果我說,我這麼做是為了你,你信嗎?」他回望著她,「我以為……這樣可以贏你。」
「贏我到底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快樂?得意?」她長長歎口氣,「如果你想要的就是這座離愁谷裡的花花草草,那麼,好吧,我可以拱手讓給你。」
他渾身一震,「為什麼?」
「一個遊戲,如果跟同一個人玩了十年都沒有結果,我已經沒有什麼新鮮感再進行下去了。這離愁谷對你來說意義重大,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避世安身的地方而已,隨時可以丟下。更何況,如今我已有了更好的去處。」
「你是說明鏡城?」他的眸光幽沉,「你對那個諸葛鏡有多瞭解,竟然就敢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他?」
她無聲地一笑,「不算是托付給『他』吧,只是交付給一個我們誰也不知道的未來而已。我也不想自己一輩子老死在此,女人,畢竟還是想得到一份真心誠意的感情,希望能有個人全心全意地愛自己。」